风雪之中,雅风缓缓向前,磬城的士兵放下手中兵器,站在原地等候归编。雅风闪过数人,终于见到那出声之人,“他”站在彼处,身形高挑,头盔压得低低地,略微垂首,加上光线暗淡,竟看不清是何面目。
雅风怔了怔,却见此人站姿有些古怪,定睛一看,却又见“他”肩头的锁子甲被砍断了,半边肩上带着血迹,正伸手捂着伤。
雅风惊了惊,策马加快几步,将到了跟前。
士兵们见他过来,都自觉让开去,那人也后退了几步,却始终未曾抬头。
两人之间距离有数步之遥,雅风拉住缰绳,望着此人,问道:“你受伤了?”他的声音温和动听之极,周遭的磬城士兵均都惊讶看他,连同随行众人也有些惊愕。
那人却偏不曾抬头,只是瑟缩了一下,片刻才低声道:“区区贱命,何劳少王爷下问。”
雅风一怔,听对方声音略有些哑,隐约似还有种颤抖之意……大概是怕了?或者伤得太重撑不住?
只是瞬间,在雅风心底,忽地有种古怪感觉,——这声音似曾相识。
一刹那……脑中有什么极快闪过,却又跟面前死伤遍地,鲜血淋漓的场面重合不起来。
雅风看着那小兵低头垂眸的样儿,此刻距离近了些,能看到“他”脸上似也有血迹,果然伤的不轻,只是这幅不敢抬头的样子……跟先前假传苏镇东遗命,不慌不忙张扬让众人放下兵器的气概大相径庭。
雅风在心中想:“莫非此人的原意不是救众人性命,不过是他自己胆小怕死……才如此的?”一时之间皱了皱眉。
“你……”眼中不由地略带一丝失望,一缕轻蔑。雅风略踌躇片刻,刚要再问“他”是何名姓、再叫人抬头起来看看,却听得身后有人道:“檀将军带兵进来了!”
雅风听了,来不及便问,回头看去,却见身后城门口处,檀九重乘着一匹黑色高头骏马,打马而入,北风随着他呼啦啦地冲的急,连天也似瞬间冷了几分。
雅风只是看了一眼,便回头道:“你……”方要让那小兵先去疗伤,却蓦地停了口,身后那人所站之处,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在?
雅风震惊,与此同时,心中无端端一凉,又隐约觉得有些恼怒:这人竟如此不识抬举?竟是跑了么?难道他以为自己会对他不利?可是……
心中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究竟是怎样,却又不明白。此刻檀九重将到了身边儿,雅风来不及多想,便问那磬城的副将,道:“方才那人呢?”
副将道:“他退下疗伤去了。”雅风道:“哦……”心中稍安,却又问道:“他叫什么?”副将道:“姓蓝名贤。”
雅风点了点头,却听到旁边檀九重冷淡的声音随风雪飘扬:“蓝贤?”他的声音略有几分轻挑,如雪花在面前迷乱狂舞般,叫人滋味莫名。
雅风回头去看檀九重,却见檀九重面上正掠过一丝古怪神情,雅风道:“怎地了?”
檀九重却又神色如常,望向他,微笑道:“好名字……对了少王爷,那钦差大人我安抚不住,还得劳烦少王爷亲自移驾去看看。”
雅风眉头一皱,道:“他来的倒是快……”
檀九重笑道:“正是。真真前后脚之差,——不过,这也正是天意如此,叫这磬城归于少王爷名下。”
雅风望着他眉眼轻扬,便淡淡一笑,温声道:“檀将军,休要如此说,是天意叫磬城归于南楚名下才是。”
檀九重不动声色,道:“还不是同少王爷一个姓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没什么不同,哈……”他一笑,话锋一转道,“——王爷,请。”
雅风点点头,便不再多说下去,也不好再追问“蓝贤”之事,心想等奉剑回来自会查探,便又道:“我已经命人阻止夜军滥杀,保住这城中军民性命。”
檀九重笑的颇“温顺”,道:“少王爷仁爱,是他们的福气,末将遵命就是了,绝不敢伤这磬城一只虫蚁。”
雅风见他如此,便也笑道:“有劳。如此我便放心了。”终于策马往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