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问
翟延霖心生不悦,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可是每每想到这个可能,他就觉得心底直冒火气。
蔡国公府的侍从见翟延霖脸色不好,正要说话,被翟延霖伸手拦住。他眼里含着火,示意他们不要上前讨嫌。
此时,程瑜瑾愕然地瞪大眼。她惊讶又意外,她以为,上次徐之羡只是说说而已。
程瑜瑾怔松,她原本以为徐之羡喜欢程瑜墨,其实直到刚刚她还是这样想。然而今天是程瑜墨的婚礼,徐之羡毫无异样,还兴冲冲地围上去凑热闹,程瑜瑾就知道自己大概想错了。看来徐之羡对于程瑜墨,当真只是玩得好的表兄妹。
认错了徐之羡和程瑜墨之间的感情可能是程瑜瑾判断失误,但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徐之羡竟然当真想要娶她。一个男子因为母亲的要求,或许会同情第一次,但绝对不会在女子拒绝后又提出第二次。程瑜瑾在男女相处方面经验不太多,可是这些基本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所以,徐之羡并不是开玩笑,他是实实在在,自己想娶她。
但是,为什么呢?程瑜瑾一直觉得自己不太讨男子喜欢,她规矩端方的模样最得女性长辈欢心,然而在男子眼中,就有些死板无趣了。程瑜瑾知道相比于程瑜墨,她很不擅长和同龄少年相处。她不像程瑜墨那样自然的撒娇,谈话也很难找到共同话题,相反,她很擅长把他们当弟弟妹妹管。
异地处之,如果程瑜瑾是男子,她都不会喜欢自己这种性格的,更不会指望别人。然而这并不要紧,因为婚姻话语权掌握在婆婆手中,即便成婚,她需要长时间打交道的也都是婆婆、妯娌等女子。所以两方衡量后,程瑜瑾彻底放弃了自己不擅长的男子市场,而专攻贵族夫人这个圈子。她知道高门婆婆期待什么样的媳妇,她多年来的目标,就是把自己变成这样一个标准模板。
但是现在,程瑜瑾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了。她认错了程瑜墨和徐之羡的感情不说,甚至还判断错了徐之羡的想法?怎么会这样?
程瑜瑾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开口:“二表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徐之羡不知不觉有些紧张,他紧紧盯着程瑜瑾,说,“先前母亲提议让我娶你,我太意外了,没反应过来,而你来的不凑巧,没听到后面的话,所以才误会了。其实,我很愿意和你结为夫妻,甚至一想到我以后会和瑾姐姐生活在一起,就觉得很期待。瑾姐姐不爱说笑,这些年忙于功课,但是我知道很多好玩的东西,等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做。”
徐之羡回家后想了两个月,几乎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只要他一闲下来,眼前就会浮现当日程瑜瑾的模样,程瑜瑾和他说的话。徐之羡暗暗苦恼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在二表妹婚礼这天,当面和瑾姐姐说清楚。
徐之羡鼓了很大勇气说出这些话,说完之后他顿时松了口气,眼如点漆,期待地看着程瑜瑾。
程瑜瑾眼神更加迷惑了,她简直怀疑起自己多年来的认知。她从来不觉得徐之羡喜欢她,甚至压根不会往这个方面想。难道说,以前许多她以为的事情,都是错的吗?
然而程瑜瑾即便认知崩塌,也终究是个理智多于感性的人。程瑜瑾很快就反应过来,徐之羡到底喜不喜欢她、什么时候对她产生好感并不重要,她和徐之羡不会在一起,那么这段感情的来龙去脉、是非曲直,重要吗?
根本不重要。一件势必不会有结果的事,根本没必要去做。程瑜瑾瞬息间就冷静下来,她笑了笑,说:“二表哥,我感谢你好心,但是此事事关女子名节,我已经被退过一次婚,不能再经历第二次了。”
“瑾姐姐?”
“二表哥,你以诚待我,我十分感谢。可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姑姑和你是我的亲人,愿意为我考虑,但是昌国公府老夫人并不是,我不能为了自己,就置你们于不利之处。反正我要为祖父守孝,这一年都不必烦恼这些糟心事,等一年以后,能嫁人则嫁人,没人提亲的话,我孤老程家亦无不可。我知道二表哥是为了我好,我也感谢二表哥的心意,可是,我们终究是不可能的。”
程瑜瑾顿了顿,用平静理性,近乎冷酷的声音说:“姑姑那些话,表哥就当忘了吧。”
忘了?这如何能忘,徐之羡着急,忍不住上前一步:“表妹,我并不是因为怜惜,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程瑜瑾对连翘示意,不动声色地拦住徐之羡,她看着徐之羡,终于残忍地说出了真相:“女儿家的名节最是脆弱,表哥若不想逼死我,这些话,日后就不要再说了。”
徐之羡的脚步停下来,原本明亮璀璨的眸子如同镜子摔到地面上一般,光芒骤然破碎。
程瑜瑾见徐之羡冷静下来,两手合在身前,温婉得体地笑了笑:“二表哥,我们以后还是表兄妹,是吗?”
“……是。”
“这样真好。二表哥,你看今日二妹婚礼多么热闹,等以后二表嫂过门的时候,你可不能忘了我,好歹让我见见另外半截婚礼是什么样子,可好?”
徐之羡听懂了程瑜瑾的意思。他说不清心里是酸涩还是苦楚,本来想努力对程瑜瑾笑一笑,结果挤出来的笑比哭都难看:“好啊。”
“谢表哥。”程瑜瑾遥遥对徐之羡行了一个万福,便告辞离去。甬道两边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而程瑜瑾一身白裙站在石板上,和两边格格不入,仿佛一副工笔精致的仕女图,下一刻她就要超脱而出。她仅带着一个丫鬟,身形在甬道中单薄孤独,却走得义无反顾,很快就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