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淡的缺席中
在赤|裸的孤寂中
在死亡的阶梯上
我写下你的名字
——paulelu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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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不能分辨黑夜与白天,不知道今时今日,也不知道过去和未来。在一片温吞吞的混浊中,唯独只有她没来医院的日子记得分外清楚。
病情的恶化使得药量越来越大,药物的副作用正在使我的头脑日渐模糊。这样也好,如果这样就能被一点一点地掏空心智和情绪,直到变成完全无知觉的尸体,或许就不会再感到难以承受的痛苦了。
但是,很痛。身体的某个地方仍然很痛。
不是那种用针头一遍又一遍扎进皮肤的痛,不是那种无法控制身体自由行动的痛,那种痛楚犹如篆刻在心头,每当头脑变得清晰一点时,身体就会自然而然地回想起那种痛楚,任你怎么挣扎也抹不去。
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昏睡,食量减少,体重急剧下降,身体和精神都在向着毁灭进一步迈近。我时常觉得自己处于梦游之中,比如醒来时会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一心想去浴室,却怎么也找不到浴室在哪儿。最后只得回到病床继续昏睡,然而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浴室之中,连怎么找到的都不知道。
医院里的浴室没有镜子,不知道是他们故意而为之还是本就如此。或许有些人的病房里有镜子,有些人的没有,总之我的浴室里没有。可以想到的一个最合理的原因就是,因为医生不想让我这样快要死去的人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
即使不用看也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大概已经面目全非了。
打开水龙头,将浴缸放满水。浑身上下都是刺鼻的药水味,如果能把这些味道洗一洗,说不定感觉会好很多。
听着哗哗的流水声,我开始在浴室里发起呆来。抽水马桶的上方是一面空无一物的墙壁,没有任何装饰,我总觉得那里本该有块镜子,可却没装。
透过那面空空的墙壁,我仿佛能看到那里有一面镜子。镜子里投射出来的是一个消瘦的人影,苍白到吓人的脸色,还有布满零星针孔的皮肤。
我与镜子中的少年对视着,久久地,互相安静地注视着对方。镜子里的少年露出一丝有气无力的微笑,似乎在告诉我,是时候了。我也略微牵动嘴角,试着回应道,是啊,没错。
我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镜子,可镜子就在那一瞬间消失无踪,镜子里的少年也随之不见了踪影。真可惜,如果有面镜子,那么在砸碎镜子之后,一切就会变得比现在简单许多。
我不得不收回自己伸在半空中试图抓住什么的手。这时我才发现,我的手里还拿着护士送来的药,她好像叮嘱过要在醒来后把药吃掉。
记忆慢慢地从混沌中浮现,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找浴室的原因,并不是为了洗澡,也不是为了找水服药,而是为了像平时一样把它们倒进马桶处理掉。
低头一看,抽水马桶正在我的脚边。过程十分简单,只要把药片倒进去,按下按钮,随着哗啦一声,所有药片转眼间就冲走了。
对于没有镜子,又被锁在病房里的我来说,想要结束一切的方法不外乎就这么两个,停止无意义的治疗,或者在浴缸里淹死自己。
药片冲走了,浴缸里的水也越来越满。此刻的我分外平静,好像已经麻木得注意不到周围的任何动静。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有种深刻的预感,似乎马上就要彻底陷入永远的平静之中。
“精市……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
——直到她的声音打断了这份白日梦般的平静。
我在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佳音。她一脸难以置信地站在浴室门口,盯着我的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幻象,因为佳音已经说过她再也不会来了,所以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我为自己的神志不清感到可笑,我太想念她了,以至于错乱到幻想出她出现在这里的样子。
“啊,佳音……你来了。”
一边说,一边拔掉了自己手上的针头。我想制造一点疼痛,以便让自己从这可笑的白日梦中稍微清醒过来些。
“不!住手,你在做什么啊……!?”
幻象没有消失,而是一下冲到我的面前,大叫着用力按住了我的手。
能感觉到疼,也能感觉到被拔出针头的地方正流出血液。然而幻象还是好好地在我眼前,她慌乱着,哭泣着,质问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自己!?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佳音,这不是幻象,这是我想念已久的那个人。
“你想死吗?把药都冲掉,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干这种事的?为什么要干这种事……你知道爸爸妈妈每天有多辛苦在工作吗!他们都是为了你啊!他们为了你把我送走,把我扔掉,一切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活下去……可你居然干这种事!你想死吗!为什么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