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自己擦鼻涕的频率从每半个小时一次发展到每两分钟一次的时候,张海诺知道,自己这次恐怕要感冒了。自从伤愈归队以来,他每天都在锻炼身体,而且感觉体质一天比一天好,但还是没有恢复到从前的最佳状态。
按照医生的话来说,即便是年轻人,身上破好些洞、流好些血,又吃了那么多消炎药,身体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彻底复原的。
借着月光,张海诺看了看表。
“三小时零一刻钟!”
疯子赫森,难道真只是一个技术层面上的王牌艇长吗?
想到这里,张海诺心里不免一阵失落,也许自己的这次选择真的是个错误——如果赫森是个毫无骑士风度的人,那么就算他的潜艇指挥技术再强,就算他能够凭借自己的战绩成为全德国的英雄,张海诺也不屑于向他学习!
张海诺真正尊敬的,是像冯.提尔皮茨、雷德尔甚至还有冯.劳伦茨那样既正直又有能力的海军骑士。
寒冷的海风似乎永远也不知道停息,张海诺身上越来越冷,但他甚至没有找一个避风的地方,而是继续背着枪警惕的在干船坞上来回走动。他记得自己的母亲说过,别人守不守信用是别人的事,但你得做你认为应该做、值得做的事情!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张海诺没有再看表,而是一遍又一遍做着相同的动作:机械的踱步,转身,继续往前走,转身……
与此同时,在位于波拉城区的奥匈帝国海军宪兵部里,赫森仍在焦急的等待着。事情的原由并不复杂,u21号上两个休假外出的艇员在波拉城区的一家酒吧喝酒时因为口角和几个奥地利军官干上了,结果双方都被宪兵当场抓住并带来这里。作为这两名艇员的直属上司又正巧在城区,赫森就在第一时间赶来了,而随行的其他艇员和那辆卡车现在也在宪兵部外面候着。
水兵们酒后打架在波拉港本来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通常的结果也就是各打五十大板。不过由于赫森的艇员隶属于德国海军,所以得由德国派驻波拉港的特别军事官员与奥匈帝国在波拉港的相关部门交涉后才能放人,最后当事人还得在一份保证书上签字,保证今后在波拉港循规蹈矩、不再犯事云云。
赫森一次次抬手看表,可是没有办法,德国派驻波拉港的特别军事官员参加一场晚宴去了,没有他来,奥方宪兵部负责人怎么也不肯放人。等了许久,那位德国上校才风尘仆仆的赶来,他面无表情的看了赫森一眼,然后跟奥方负责人进了办公室。
考虑到德奥目前的密切关系,这种交涉通常都是形式上的,但,形式就是形式,双方官员往往要相互寒暄一番,再唠叨一大通客套话,有兴趣的话双方还可以多拉拉家常。
好不容易,赫森终于挨到那扇门重新打开。两位高级军官有说有笑的从里面走出来,那位德国上校对赫森作出一个手势,示意他已经可以去领人了。这时,赫森的脸上却没有一点儿轻松,因为现在已经是晚上12点,距离他从波拉港区出发已经过去了5个半小时,加上回程的时间,他至少得凌晨1点才能回到干船坞那边!
一路上,赫森恨不得将卡车当飞机来开,这可苦了车厢里的那些艇员们。
远远的,张海诺就看到那辆蹦蹦跳跳像是喝醉了酒的卡车。看来赫森那些家伙今晚过得非常爽,这让他胸腔里顿时腾起一团火来,他宁愿赫森开始的时候就说明白自己要去5、6个小时甚至整晚不会来都行,那自己照样会毫无怨言的在这里站岗,但不能以这样低级的谎言来拿自己取乐!
卡车最终在干船坞旁停了下来,一个身材修长的家伙率先从驾驶室跳了下来,然后快步朝张海诺这边走来。张海诺最后擦了一次鼻涕,将那块几乎已经不能再用的手帕收起来,然后毫不客气的大吼一声:
“谁?”
这愤怒的吼声以及随后枪栓拉响的声音在这沉寂的夜里都是那样的清晰。
“是我!罗德里克……冯.赫森!”那个声音没有半点醉意。
张海诺依然端着枪,只是不再将枪口朝赫森那边。
赫森走的太快,以致于来到干船坞上的时候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才能顺畅的说话。
“中尉,你……还在这里啊,我不是说了让你站三……个小时岗吗?”
“上尉先生,你们过了约定时间可以继续吃饭喝酒,但我要是离开了这里,谁来担任警戒?u21是帝国海军的重要财产,我不能不负责任的离开!”因为两个鼻孔都鼻塞了,张海诺说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明显的变了音,而赫森这时也注意到了他没有穿外套。
“可是……冯.芬肯施态因中尉,你的外套呢?”
少装了,张海诺心里想。
“我的外套在宿舍!上尉!”
“你没有回去……”赫森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宿舍。
“难道您的士兵在站岗的时候可以离开自己的哨位?”张海诺毫不客气的反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