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期待或是恐惧,终究逆转不了大自然的规律。
夕阳西下,夜幕再次降临了。
尽管昨天才闹了鬼,但今天的余姚城,人气却比往日还要高。不但城里人没有因恐慌而外逃,反而有不少住在城外的人涌进了城,其中还包括了不少难民。
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
这种事让人很难理解,至少对余姚的官员们来说是这样,大明的百姓一向不都是谨小慎微的吗?怎么会对闹鬼这种事感兴趣?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是上虞小仙师搞出来的。鬼怪虽可怕,但小仙师却和蔼可亲,这样的人役使的鬼怪有啥可怕?趁机好好饱个眼福才是正经。
说白了,就是一帮惟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觉得不存在安全问题,想找点乐子,或者给小仙师加油助威罢了,跟后世看恐怖片差不多是同样的心态。
人虽多了,但夜晚却更加平静。人们都早早的吃了饭,然后上床睡觉,准备三更的时候再起来。三更鬼,三更是最适合鬼魂活动的时间,昨天不就是三更才闹起来的吗?
尽管没有后世看欧洲杯的经验,也没有闹钟,可余姚百姓还是无师自通了看午夜场的办法。城内的几个更夫的行情一下涨了起来,他们就是这个时代的闹钟,声控,全自动的,自走型闹钟。
当然,需要服务的人需要小小的给点打赏,几个更夫都是狠狠赚了笔外快,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心里也是暗下决心,准备今后早晚诵祷,祈祷小仙师时常光临。
就这样,到了三更时分,城内呈现了冰火两重天的格局。
县衙以及县衙周边地带,笼罩的是一片愁云惨雾。聚拢在这里的,都是孔武有力之人,但却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在几百步开外,却是欢声笑语,人们兴高采烈的谈论着,并且期待着,就差几个推着小车,卖瓜子花生的服务生了。
“王知县,你是怎么教化的百姓?怎么教出这么多刁民来?有人劫狱,他们居然还来看热闹,更有人拍手叫好,这还是不是大明的土地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邵时雍一阵阵的后怕,幸好自己没答应出面,否则若是有个闪失的话,龙虎山的脸还不被他丢光了啊!心有余悸之外,他也是怒气勃发,他是护国致一真人的曾孙,身份尊贵无比,这些刁民不匍匐在他脚下也就罢了,竟然还为他的对头叫好,这成何体统?
“小真人教训得是,下官教化不利,有愧于皇上的信任啊。”王知县心里的憋屈就别提了,他不敢反驳,不过却用了另一种方法反抗,他直接望北而哭,哭得这叫一个伤心。
“算了,有人围观也好,这么多人在,远近都颇为明亮,一旦有人靠近,想要无声无息的逃掉就难了。”谢亘赶紧打圆场。
别看龙虎山身份煊赫,谢家在朝中的势力也是根深蒂固,可若是没有王知县的配合,他们还真就没咒念。驱使对方做事可以,但把对方逼得太紧就没好处了。
邵时雍点头道:“谢大人说的有理,入了子时后,眼见已经过了三刻,这小贼还没现身,是不是无从下手了呢?”
古代用漏壶计时,在壶中立箭,箭杆上刻下一百个刻度,将一昼夜均分为一百刻,一刻约为14.4分钟,跟后世的一刻钟差不多。已经过了三刻,就代表时间过了快一半了,错过子时,哪怕刘同寿再来,对他来说也没那么可怕了。
“说不定他知道小真人在此,因此不敢来班门弄斧了呢。”王知县变脸倒快,刚才还老泪纵横呢,这会儿又满脸带笑的拍起了马屁,转换的这叫一个自然。
“王大人言之有理。”谢亘也是大觉庆幸,不甘落后的奉承上了。
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刚才还紧张得不得了,这会儿又装哪门子大瓣蒜?我呸!”叶宗满忿忿不平的往花厅扫了一眼,大是郁闷,“王老大,还是你说的对,当官的就没一个好东西,随便抓十个来杀了,顶多只会冤枉一个!”
“行了,少说几句又憋不死你。又不是第一天见这些伪君子的假面目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王老大,咱们这趟买卖接的可不划算,这位小仙师恐怕不是那种江湖骗子,而是真的有法力!依我看,咱们不如撤了吧。”
“怎么?这就怕了?”王直晒然笑道:“不就是劈了一刀,劈了个空么?又没受伤,有什么可怕的?就算他真有法力,也没啥大不了的,顶多就是吓吓人呗。”
“说是这么说,可是……”叶宗满在身上拍拍,犹疑道:“这小仙师挺仗义,专门为穷人出头,跟那些当官的不一样……”
“哼,有什么不一样的。”王直不屑道:“泥腿子好骗,他不过是借机扬名,想着一步登天呢。不是么?他现在不就等着圣旨,然后就要去京城享受荣华富贵了吗?宗满,我知道你心眼实诚,讲江湖道义,可你要明白,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嗯,我知道了。”
“对了,我看你昨天撞上那幽影了,当时是个什么感觉,看到了什么没有?”
“没啥感觉啊,就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叶宗满拍拍脑袋,一脸茫然,“哦,也不全是,倒在地上的时候,我好象看到远处有亮光了,也不知是不是摔的太重,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