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必须这样想,她只有欺骗自己,让自己固执的以为,离沐天是移情别恋,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够保持恨,只有恨,才能让她有勇气活下去。
因为她要报仇,给自己报仇,给陌言报仇,给这无数死伤的同门报仇。
她从来不曾想到,一向温文尔雅中规中矩,甚至有些胆小怕事的自己,也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拿到月御、找离沐天报仇,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必须活下去。想到此,她用尽全身力气,坐起身来,肋骨处断裂的疼痛让她头脑越来越清醒。望眼四周,哀鸿遍野,早已看不见一个活人,她试探着站起身来,内伤处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又吐出一口鲜血,跌倒在地。
她从来不曾有过这般强烈的求生意识,她告诉自己,必须撑下去。跌跌撞撞地又站起身,犹如喝醉了酒一般,三步一跌地往前走着,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似乎到了这片古战场的边缘,前方一座石头山洞映入眼帘,有些眼熟。
她猛然间想起,那是章渊死去时藏身的山洞。此时章渊的尸身自然已被运走,可这空无一人的山洞依旧显得鬼气森森。她必须找到藏身之处,此时身受重伤的她哪怕一个寻常天山弟子都斗不过,因此,别无他法。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多想,而是一头扎进那山洞,直到身体扑在冰冷的地面,才恍惚意识到,曾经自己是多么恐惧这里。然而此时,她心中却没有一丝恐惧,一个人连番挣扎在死亡边缘时,竟然丝毫不会为其他事而害怕。甚至就算此刻章渊残破不堪的尸身就在眼前,她觉得自己几乎都会不为所动。
即使章师兄的魂魄依然在这里未走,想必也会保护自己吧。她倒在冰冷的地面,用彻底昏睡前的最后一丝神智这样想着。
不知睡了几天几夜,甚至不知自己这一觉睡下去,究竟还能否醒来。等她再一次睁开眼时,一缕阳光从山洞深处的缝隙射入,照得整个地面不再那么冰冷幽暗。
她依旧静静地仰卧在地,睡了一觉虽然伤势不见得好转,但至少有些精力来思考问题了。人到绝境时,反倒能够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冷静,她便是如此,连自己也惊异于自己竟能如此有逻辑有条理的分析问题。她要找离沐天复仇,单凭自己是决计做不到的,唯有会和同门,可如今同门生死未卜,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求其他人帮助。
其他人?想到此,她灵机一动,手不由得覆上衣袋里那枚带了多年的玉牌,那是当年在忘川蒿里,风絮为报她破冰之恩,亲手相赠的,当日曾言,如需相助,万死不辞。
只是这些年来,她只将那玉牌当做友人赠送的饰物,从未将其真正派上用场,她原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真正用到这玉牌,一是跟风絮只是一面之交,不好意思向他开口,二是也真的没有什么事是自己同门解决不了、而需要风絮出马的。
可如今,倘若再不好意思开口,她就只能好意思去死了。
于是,支撑着身体坐起来,打坐了片刻,渐渐恢复些许功力,便对着那玉牌施法。只因当时没有将这玉牌当做一回事,也没太留意风絮教授的施法步骤,时隔这么多年,也不知还灵不灵,抱着一试的态度操作完毕,她便将头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清幽白光照亮她的双眸,她缓缓睁开眼,未等对上焦距看清对面来者时,一句清清淡淡的声音夹杂着些许戏谑之意,飘入她的耳中。
“你竟也有今天。”
那声音清清凉凉的,仿佛在旁观一场笑话,如若在平时,她就算不去开口争辩,心中也多少要愤怒一下的,可如今,她也奇怪自己心里竟没有一丝愤怒,只因那声音语气中,除了寻常的玩笑之外,还多了一丝叹息无奈。
他,也能够理解她此刻的处境么?
她仰起头,定睛瞧时,凭空出现在面前的白袍男子就这么定定地立在黑暗的山洞中,宽大的袍袖与衣摆随着洞口吹进的风而轻轻摆动,带着几分令人叹息的高贵典雅。
只是那张脸,依旧冷峻得没有一丝血色,或许这不是冷峻,而是将世间万物都不放在心里的一种不屑。她抬头凝望着他,终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风絮,别来无恙。”
“哼,我纵横六界,自然是老样子,可你呢?”风絮的笑,带着一丝无奈。
“我……”她默然了,是啊,这么多年过去,风絮依然掌控妖界纵横四海,可自己呢,自己又混成了什么样子,说出来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的丢人。
“掌控月御的人,本该是你。”风絮不动不语,却幽幽说出这样一句话。
“你说什么?!”她惊得差点跳起来,牵扯着身上的伤又是一痛,蓦然想起那一日,将林雅带回的安瑶,在也如现在这般寂静的夜中,对她说了一句话,“也许,该掌控月御的人是你。”也就是在那一天,她被安瑶传授了月御操纵之法。风陵曾经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月御操纵之法,就这么让她在一夜之间,从月御真正的主人处学来了。
她想,或许安瑶说得对,只有拿了月御,才能真正的与离沐天势均力敌。从前,她只想着将离沐天劝回,如今,她不再奢望这些了,她此刻唯一期盼的,就是手持月御,与他来一场不共戴天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