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长安华州俿州陕州的路线,进入都亟道河南府的地界,熟悉的山川桥津,再次看起来都额感觉,却是不大一样了,
作为徐徐东进的马车上,我总算有空闲下来,看一看京畿以外逐步推广发行起来的各地文抄。
沿着新修的四通八达的八条直道,京华社的物流和传讯,可以抵达比邻十三个道的首府,因此虽然最多还有三五天的延迟,但是对各地来说,也是效率难得的“新闻”了 。
然后在有这些首府,摘要转抄,制作成官私两种体裁的政闻,发往州郡地方。
而被刊发转载最多的,无疑是关于民生舆情方面的内容了,根据文抄上刊载的各道最新物价,
如今的都亟道,斗米只要十四钱,若是河南就近输入的青齐谷(未脱壳),则只要九钱一斗,这个价格还算不错了。
虽然相比天宝年间的丰产之世,斗米五钱,谷三钱的最低价,还有些距离,却已经算得上是水旱丰调的大好年景了,毕竟当年还有钱荒造成的紧缩因素在内。
相比之下,是东南大旱?,赤地千里,
我看着内参上怂人听闻的标题,不由撇了撇嘴,能够等到这上面的,还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了。这些年,朝廷在使用文抄作为党同伐异,或是宣扬主张,祸首哗众取宠新平台的摸索中,也多少学会一些。借助文抄政闻,间接引导世间舆情,以达到某种施政目的的初略手法,
自从朝廷财计充裕之后,地方上上报灾荒的态度,也从原本报喜不报忧的极力掩瞒,变成了现在的事无巨细,穷尽名目的像朝廷要钱粮赈济,仿若人人都变成了与国忧民的忠义之辈。
不过好在直道和传讯线路的拓展,朝廷在地方上获得资讯的来源变得更多更广。也不仅仅局限于那些地方官僚士绅手中。所谓大旱减产,也并不算什么天大的事情,属于朝廷有余力处置的本分之内。
东南路臣民百姓,已经习惯从富庶多产的南海或是安南都护的交州等地。获得粮食在内各种的输入和补充了。对于朝廷来说。只是多费一些周折的转运和调剂的功夫。
班师入洛,照例献俘游城,大阅将士。犒赏诸军,然后在皇城西侧的上阳宫中大宴,自郎将以上有功军将皆得列席,群体受赐酒,做得胜升庆舞,恭祝天子与大唐国运,威加海内寰宇千秋万载,
然后将最后一批大规模带回国的旗鼓幡帜甲杖器用等异国战利品,陈列在洛水左街尽头的承福门广场上,供万民围观三天。
而当我在宴会中,悄然离场被引到了庆云大殿不远处的尝露台。
一身紫纱圆领便服的皇帝小白,正站在这座新起别宫的一颗巨大金银长生树前,这棵金银树就是来自巴格达哈里发宫廷的私藏诸宝之一,其原型就是波斯神话中的生命树古卡恩,代表着天神赋予治理地上人类的权威和象征。
有内侍上足了发条之后,珠光宝气璀璨的枝条上,用火钻和金银精工打造的机关小鸟,正站在各种硬玉、玛瑙、青金、绿松、猫眼石、祖母绿、刚玉、橄榄石、石榴石和大个珍珠等,抛光雕琢的果实上发出充满金属质地的啾啾鸣叫声。
然后就像阴影一样的消逝在廊柱的间隙中,放眼望去偌大的空间内,空荡荡的只余下两人而已。
我这些年陆续送回来大量的财富和珍宝,但是其中大部分都被tongguo内藏库,转拨到大盈库去,作为推动直道、飞讯、通槽等项目的追加投入,或是在皇城外的皇家御览馆和海内寰宇博物大展上,作为展示文治武功的呈列品。
从某种程度上说,作为一个一心励精图治的中兴之主,皇帝小白算是已经做的相当不错了,在他任内,广开言路,所任多贤能,朝廷可以说是政通人和,财赋国力都在稳步增长,就算局部有大小灾荒,也有足够的储集和行政效率来应对,
各种基础设施的兴建铺设,也大大加强了中央集权的威信和执行力,如果再加上早年定难海内和登基后对外开疆的功绩,就算是史上开东汉先河的光武帝刘秀,也不会多让的。
但是我居然发现他的头发上,已经出现了一丝灰白色,皇帝或者英主这个职业,果然不是常人所能担待起的。据说他尝自言,资质尚不如开元天子,因此只能勤以补拙,殚精竭虑之下,jingshén和身体就消耗的厉害。
“巧夺天工啊……”
在这一片叮当的光彩跃动和鸣唱中,一个声音突然道。
“可惜的是,不假天命啊……若昙花朝露尔”
我接口道
“你一回来,就给我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啊……”
皇帝小白,转过身来淡声道
“功高难赏,肆行跋扈,当是如何处置啊……”
“陛下不是想做中兴有道的一代明主,统御万邦亿兆之民的jingyàn和智慧,这种东西怎么又会难得倒您呢”
“曾几何时,你也需要用这种废话了搪塞我了么……”
皇帝小白无奈的叹了口气。
“难道不是么,就算没有这些事端,我回来同样也是个大难题吧……”
我嘿然一声笑了起来。
“走到这一步,是必然也是无可奈何的,”
“我若是再在朝中长久待下去,这君臣和睦,相善始终的佳话,总是要被打破的……”
“最高权位之侧,岂容觊觎,这不是您,或者我的个人意志所自决得,”
“更多是背后所代表的的人和事物所推动的身不由己的走到这一步……”
“为天下长久安定计,所以我就算回朝。也注定只能是短暂的过客……”
“还是当初那句话,”
我最后如是说道
“要是谁不想跟着您走,那就让他们跟我走好了,”
“明白了……”
小白有些黯淡的语调和表情,让我感觉到,这恐怕是我们最后一次以这种散漫不拘的形式,进行交流和回见了。
下一刻,恐怕就是冰冷而宏伟,人心叵测的朝堂之上,或是关山万里。险阻重重的文书飞信之间。
“去拜碣上皇吧。南内恐然时日无几……”
他突然开口道。
“上皇尝有言,容若可大用,除了大位,皆可酌恩给之啊”
“所以?”
“拟晋西平郡王。增羽葆鼓吹班剑甲仗怎么样……”
“不大好吧。好歹是哥舒老帅用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