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与西医的差别在于,一个是望闻问切,一个是机器诊断。
忍足侑士虽起过了解中医的念头,可关键在于,中医需要常年积累经验。这也就是通常大家看中医都更信赖老中医的原因。
“小景,我们可能有大麻烦了呀。”掠过板垣默语的问题,忍足侑士难得露出一丝疲惫,衬衫上有几道已经干了的血迹。
迹部景吾让跟在他身边的几人拿来了酒精和绷带,塞给忍足侑士时,才发现,忍足侑士伤在脖颈,自己恐怕不好处理。
“过来。”微扬下颚,盯着忍足侑士。忍足侑士摆摆手,他虽然不怕疼,可他脖子上的伤这会儿血刚凝固,酒精下去定要把血迹清洗掉,疼痛感肯定倍增。
这种时候他可不想被疼痛侵蚀大脑,他还有话要和迹部景吾说。
“啊嗯,本大爷给你上药你敢推却?”伤口越晚处理越容易恶化,何况,现在他们身边没有外人。
竹本和自己的同事打在一起,板垣默语又随着女生去树那边了。
就算叫疼,也没有什么好丢人的。他大爷又不是没有见过他的狼狈样。
“庄司的上家我推测出是谁了,如果没有错的话,是川岛家的人。”的确,某位大爷亲手上药的机会可不是常有的,既然如此,就让他把话都说完,再好好享受痛与快乐并存的感觉吧。
“庄司是哪个家伙?”迹部景吾的目光落在与竹本纠缠的两人身上。
壮汉与幼童?
真是奇怪的组合。
忍足侑士本想伸手指,可庄司和柳泽两人活跃如被山压了几百年的猴子刚获得自由,不断交替的身影让忍足侑士只能用语言描述:“是和桦地差不多身形的那个呀。”
迹部景吾听忍足侑士提到桦地崇弘,难免有几分感慨。曾经形影不离的同伴,现在却……
“你说是川岛家的人,依据何在?”总不该是川岛浅香来一次水岛,她就有嫌疑了吧?
忍足侑士回忆起庄司告诉他的信息,一点点分析下来,便只有川岛家了。
庄司他们从东京来,在东京与上家碰的面,并且,上家只是戴了面具,他们说像个女孩子,且身上带着花香。
身上带着花香的女孩子不少,但和事件密切相关的,也只有川岛家的人了。
尤其,那花香中有一味是美人樱。
美人樱和普通樱花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看起来比普通樱花更加绚烂,开得更加肆意,香味也比普通樱花更浓郁,挥散不去的那种。
这种美人樱,川岛家有很多。
“呀咧,小景还不信我吗?”忍足侑士不知从何解释,只能丢出这句话,希望某位大爷能够体谅他的词穷。
“本大爷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迹部景吾毫不留情,斜睨忍足侑士一眼,就拧开酒精塞子。
刺鼻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忍足侑士皱了皱眉。只是这味道,比他身上的血味要好闻多了呀。
“小景,还是我自己来吧。”
迹部景吾没有理会忍足侑士,按住他的脑袋,就将酒精往忍足侑士脖颈处倒去。
一边倒一边用棉签将伤口处凝结起来的血块清除。
他的动作并不娴熟,可速度很快,没有小心翼翼,他没有受过这般重的伤,可也知道这种伤处理的越慢,痛苦越大。
按住的那颗脑袋几不可闻地颤抖着,却没有发出一声闷哼。
被头发挡住的面部让人看不清他究竟是什么表情,不过,绝对不会是愉悦。
氤氲出的热气将镜片染上一层雾气,痛疼可以忍,但生理反应却无法忍。
热泪盈眶终究是让敏锐的大爷发觉了,他手下动作更快,将脖颈上最后一块污尘清除,才拿干净的纱布绕着脖颈一圈圈缠起来。
像是为了报复忍足侑士曾经在他手上打蝴蝶结的行为,迹部景吾也往忍足侑士脖颈处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纯白色的蝴蝶结足足有手掌那么大,看上去,倒不像是负伤的人了,而像个即将参加时尚派对的贵妇人。
纱布变纱巾,还挺华丽的,啊嗯?
忍足侑士是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可见到迹部景吾眸中的笑意,他也明白了些什么。
但只要是小景打上的结,他都喜欢。
“别一副本大爷欺负了你的不华丽样,给本大爷擦干净。”迹部景吾又递上帕子,这方帕子是丝质的,擦眼睛不会疼。
“啊啦,小景真体贴呀。我可是好羡慕板垣同学的呐。”许是痛劲过了,许是痛的没有了知觉,忍足侑士又坏笑着调侃。
“不需要羡慕默语,你在本大爷心中的位置不会改变,明白吗?”
忍足这个家伙,还怕他大爷将他摒除在这些事件外吗?
他们不仅是球场上的伙伴,也是生命道路上的伙伴。
他大爷认定的人,不会改变!无论是妻子还是挚友!
“小景这么说,我可会误会的哟。”心情畅快的忍足侑士拍拍迹部景吾的肩膀,又指着那棵不远处的大树:“我们也过去吧。不是说板垣同学有哪里异常吗?”
“看到那样的东西,她要是吓坏,你会担心吧。”
“本大爷才不会瞎操心!默语也不会被不华丽的东西吓到。”迹部景吾对于板垣默语还是很有信心的。
风吹过的声音很有节奏,卷起地上还青翠的落叶,却没有卷走迹部景吾的傲气。
他坚定地迈开步子,与戴着蝴蝶结的忍足侑士走到那棵大树边,绕过去。
板垣默语正跪坐在土壤上,检查倒地之人,而忍足侑士对此只是劝了一句:“他们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理智回归,板垣默语站起来,正好瞥到忍足侑士的新装饰,复杂的情绪仍然没有抬高她的笑点,“噗!谁给你包扎的?”
忍足侑士耸肩,目光落在迹部景吾身上:还不是某位大爷的恶趣味。
板垣默语却了然地点头,又头疼地看着痛哭流涕的女生。
从女生的话语中,她了解到倒在地上的三人分别是秋元君,秋元大哥和秋元小弟。
而从忍足侑士的反应中,她又了解到,恐怕忍足侑士早就检查过这几人的生命体征,所以才会那般随意地陪同竹本表哥的同事看风景。
“忍足君,你了解他们吗?”秋元家的事绝对与北街的失踪人口案有重大联系。
“板垣同学这可就为难我了呀。说实话,我也一头雾水呀。来到这里,还没反应过来,这三个人就被……敲晕了。”忍足侑士努努嘴,告诉板垣默语是她那好表哥的同事下手太快,他根本没时间去搭讪。
“忍足,默语,你们两个过来。”迹部景吾看了倒在地上的三人一会儿,就招呼两个人跟他去另一边。
板垣默语很听话,可女生一看板垣默语要走,立刻腻上来:“你别走,别走,别让我一个人……”
板垣默语看了迹部景吾一眼,又看了女生一眼,当机立断,一个手刀过去。
“嘭——”女生也沦为昏迷者。
“现在好了,我们走吧。”板垣默语轻松地拍拍手,脚步也很快,就像是抖掉了身上的包袱,整个人骨头都轻了几斤。
“小景,板垣同学是这样的吗?”忍足侑士古怪地扯扯嘴角,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笑不出来。
这种暴力程度,真的是那个冰帝的模范生吗?广大男同胞眼中的温柔女神?
迹部景吾却不意外,肯定地扬着发,笑意盎然:“啊嗯。”
行至较为空旷的一片地方后,迹部景吾用自己的眼睛扫视周围,在确定没有人偷听的情况下,严肃地道来。
“忍足,你现在能脱身吗?”
忍足侑士挑眉,没有多想,就摇摇头:“大概不行吧。如果竹本有办法说服他的同事,我就没问题了呀。”
脑力至上还是武力至上,这个问题是在两个绝对的基础上。若是这武力至上的人还有相当的脑力,那么对上武力很弱脑力稍微好上那么一点的人,胜负就不好预测了。
“不能脱身就跟着他们。你提到那个叫庄司的家伙,所反映出来的上家是川岛,那么你就在庄司身边,跟着他们去见见上家。”迹部景吾顿了顿,用更为认真的目光注视忍足侑士。
“这次的任务,他们是失败的。如果真是川岛,肯定还会找过来,再一次要求杀景世。”
“等等,为什么川岛家要杀小景世?”川岛家和迹部家除去这次花道交流会,并没有太多牵连吧?况且,不至于这次迹部在川岛家当了回主人,川岛家就需要这般怀恨在心,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报复吧?
“先不论川岛家为什么要杀景世。就按照犯罪者的心态,不做到不会罢休。本大爷能够断定他们不会放弃。”
板垣默语在一边听,并没有插话,她知道迹部景吾在交代事情。迹部景吾有先天性的领导才能,他能够把事情分配好,这种人,真是让人想要义无反顾地追随。
嘛,她现在也已经在追随了。
“本大爷会让竹本和你们一起,有竹本在,你不会有事。”
“这样可就太浪费人才了呀。小景,有竹本的名头在,我就不会有事了呀。你安排竹本保护你和板垣同学吧。”忍足侑士双手插在口袋,随意地站着,看着远处。
迹部景吾的眼里流露出一丝痛色,他抿紧唇,生硬地道:“本大爷说让竹本跟你在一起。”
“是,是,都听小景的。”忍足侑士立刻举双手投降,唇角上扬,弧度带着苦涩。
松了一口气的迹部景吾伸手按上眉间,一夜未眠的他此刻也有些吃力。
也许是苹果的清香有宁神作用,精神松懈下来便觉得更加累了。
“按本大爷推测,上家很快就会找你们。本大爷会让竹本带你们接下任务,这种任务,交给自己人,比那些在暗处的人要安全多。你们接下任务后不要与本大爷联系,庄司和那个小家伙,凭你和竹本的能力,应该能拖住他们,啊嗯?”
“小景放心,即便不能说服他们,竹本也能够用武力让他们不能动弹呀。”忍足侑士不知道是跟在庄司和柳泽身边被他们的武力熏陶了,还是突然觉醒了另类之门,这会儿动不动就提武力。
迹部景吾皱眉,手指移到泪痣处,轻轻抚着。若有所思片刻,又道:“果园的事,你没有头绪就不要查了。如果那两个人提到果园,你留意着点就行。来不及告诉本大爷也没事,不要忘了你们的主要任务。”
“嗯,不会让小景担心的呀。”
“那就好。本大爷可没那么多心思去管你们死活。”迹部景吾一如既往言辞尖锐,可担心却表露无遗。
板垣默语听到迹部景吾那强势的话笑了起来,跳起,摘了两颗苹果。
一颗放在忍足侑士手里,一颗放在迹部景吾手中,眉眼带笑:“你们俩个都拿着苹果,平平安安,不要互相担心来担心去了。”
“还是板垣同学最镇定了呀,有没有秘诀,分享一下?”忍足侑士被带动开起玩笑。在这种时候,能开个玩笑,说几句闲话,简直就像是偷来的幸福。
“忍足君的洞察力不行哟,没有景吾厉害。”板垣默语靠在树上,眨眨眼睛,难得俏皮。
迹部景吾将那颗苹果紧紧握着,沉甸甸的手感让他的心也放下来,感觉踏实了很多。
“果园的事,和北街的事……”迹部景吾顿了顿,看向板垣默语,“本大爷会和你先查果园,你和那个女人也能多接触。”
“有本大爷在,她如果真有问题,也不会有机会再动手脚。”
“嗯,好。不过,你不准备让我去见心理医生吗?”板垣默语疑惑地看着迹部景吾,她以为迹部景吾肯定会独断地让她去见医生,而不是靠着自己那微弱的能力去逞强。
“你愿意去,本大爷倒是省的烦。”显然,迹部景吾早就看穿了板垣默语那点小心思。
如同没有穿衣裳的人,板垣默语脸上浮出了一丝红,和迹部景吾握着的那颗苹果一样鲜艳。
“现在,默语,你跟本大爷就等着那几个人醒。忍足你跟着竹本他们走吧。”没有多留恋这份平静的空气,迹部景吾一声令下,忍足侑士就笑着,用衣服擦了擦苹果,吃起来。
苹果长得极好,香甜脆爽。只有把这颗苹果吃下肚,才算放了心。
某种名为祝福的东西也算是彻底收下了。
迹部景吾却并没有吃那颗苹果,他拿着苹果走到昏迷的几人身边,坐在那棵大树下,开始闭目养神。
板垣默语朝着忍足侑士挥挥手,便也坐下,疲倦地阖上眼睛。
呼吸声很杂乱,混在一起,令人心烦意乱。
板垣默语放缓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没一会儿,她抬眼,偷偷看向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却是睁着眼,手刚伸到她的肩头,见她睁眼,手僵硬住,神情有些不自然,却仍是把她肩头的那片落叶拂去才收回手。
“谢谢。”板垣默语低喃着,声音带着嘶哑,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就好像是多日未睡的人,喉咙干涩,艰难地发出的声音。
可她,明明是想要用轻快的语气来说这句话的,她明明是想要让某位大爷放松下来的。
“你累了。”迹部景吾再肯定不过,语气却没有之前的强硬。
“你也累了。”板垣默语叹了口气。她和迹部景吾都不是喜欢把自己的疲惫表露在外的人,甚至,连最亲近的人面前,也不愿展现。
他们是何等的相似:肩膀上背负着两个家族的荣耀,心里,拥有着自己的骄傲。所以,不会将难看的一面显露出来。
迹部景吾是那般的光芒闪耀,肆意真实,而她,却是把内心掩藏起来,用微笑面对一切。可这两点,都是积极的,向上的,不会让人讨厌的。
他们丑陋的一面,只有自己知道。现在,迹部景吾愿意和她分享这一面,哪怕只是一点点,她也觉得有些开心。
每个人都有阴暗面,又都是独立的个体。尤其是像他们,无法轻易地去相信别人,无法将自己的心展露出来。
与迹部景吾唯一不同的是,迹部景吾只想用自己的华丽照耀别人,而她,则是怕别人看出她的心思,从而给板垣家带来坏影响。
迹部景吾比她活得要真实,可却也是累的吧,刻意要求自己那么多,一定是累的。
然而,那些疲惫,他们其实早就习惯了,但现在一连串危急生命的事件,却让他们陷入了低谷,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怀疑自己一直相信的能力。
“呵,偶尔停下来的感觉也不错。”迹部景吾笑了一下,唇没有多扯动,那笑就像是被他吞下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