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见冥漠雪不开口,便以为冥漠雪是不肯承认,则道:“四娘子,奴虽然不知道四娘子是如何骗过了圣上和阿郎等人的,但奴知道,四娘子并不是阿郎的女儿。”
冥漠雪听到这儿一蹙眉,这才做声,“罗庶母,你可知道你适才说了什么?这话若是被祖母或者阿爷听到,便是你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确实,冥漠雪早在章仇擎苍帮她弄了云达赋的血后,便得知云弱水并不是云达赋的女儿,所以那日在虞非豫面前滴血验亲之时,冥漠雪将扣在指甲中的白矾弹入了清水中,才使得她同云达赋的血得意相融合。
这件事只有冥漠雪一人知晓,也许虞非离也知道一些,但是罗氏从何而知?
罗氏见冥漠雪不承认,便一笑道:“四娘子,奴知道四娘子的担忧,四娘子不肯承认也罢,咱们之间心里有数便是。不过四娘子有一点并不知道,若是奴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也许并不是奴的保护伞,而是奴的招魂幡。”
“此话怎讲?”冥漠雪诧异的问道。
“因为这孩子,奴也不能认定他就是阿郎的。”罗氏一字一句的道。
冥漠雪一愣,不等她开口再问,罗氏又道:“奴实话说了吧,奴当初根本不是自愿进府的,而是被逼做瘦马,被方氏选上的,奴本有喜欢的人,而且奴喜欢的人也同样对奴情深意重,他得知奴被卖到了皇城中,竟然一路追了来,奴无意中得知后甚是感动,只希望能逃出这府去,能与他长相厮守,所以奴求四娘子帮帮奴吧!”
冥漠雪这才意识到罗氏说了什么,立即问道:“所以你之所以不肯生下孩子,一是怕有了孩子,便同云府有了牵扯,等当真可以离开的时候会牵挂。二是,这孩子你不能肯定,他就一定是阿爷的对不对?”
罗氏点了点头,“四娘子说的对,所以奴才想借着方氏的手掉了孩子。”
“顺便还以此为好处,要我帮你是不是。”冥漠雪反问道。
罗氏大方的承认道:“的确如此,因为奴知道,除了四娘子没有人能帮奴,奴还知道四娘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方氏想要害四娘子,奴帮了四娘子,四娘子一定会帮奴达成心愿的。”
“哈哈哈。”冥漠雪听了摇着头大笑了几声,而后道:“罗庶母,你以为若是你不告诉我,我就一定躲不过方氏的算计?”
“奴不敢小看四娘子,奴从没这么想过,奴说过,奴知道四娘子不是寻常人。”罗氏回道。
冥漠雪想也不想便道,“既然你知道就是凭我自己,也同样能躲过这次危机,那就应该知道,帮你逃离云府可不是一桩小事,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罗氏斩钉截铁的道:“只要四娘子吩咐的,奴一定全力以赴。”
冥漠雪沉默了半晌,罗氏焦虑的看着冥漠雪的眼睛,有些不安。
“这件事你容我考虑,你先养好身子。葛根的死,你可知道明日该如何交代?”冥漠雪道。
罗氏见冥漠雪没有立即否决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奴知道,四娘子放心便是。”
冥漠雪知道罗氏是聪明人,一点头,抓住早无气息的葛根便走,“记得,昨晚我们都走后,葛根向你承认归尾这件事是她做的后,你便遣她回房了。”
“是,奴遵命。”
* * *
葛根的死,并没有在云府闹出什么大动静,当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众人正在同辉堂中给云老夫人请安。
云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淡淡的道:“那个不懂规矩的婢子,就是不死也要将她赶出府去,不将她送进官府就是我们仁慈,她可是害死了我的孙儿。”
而方氏听到这件事时,脸色就有些不大好,葛根是她安置在罗氏身边的人,即便是葛根真的用罗氏给她的银子,买了便宜的归尾余下自己贪墨了起来,以葛根的性格也不会自己自缢的。
“阿家,咱们府里好端端的就死了一个婢子,若是传出去到底有些不好听,是不是该报了官,让官府的人前来查上一查,也好堵住外面的悠悠之口。”方氏对云老夫人道。
云老夫人听了不快的道:“你做的这是什么打算,将这件事宣扬出去,是好听还是怎的,谁家府上不死几个婢子,怎么到你这里还要闹的报官,你还嫌这件事闹得不够大吗!”
方氏被云老夫人教训的只要缩脖子,难得张氏今日也在,听了云老夫人的话,便道:“阿家别急,大嫂也是一时错了主意。大嫂你也是,明知大哥子嗣单薄,就该大度一些,多给大哥纳几门妾室,好传宗接代,你看看我,虽然有晟佑他们三个儿子在,还是希望郎君能多添几个儿子,这样家里也才热闹嘛。”
云老夫人赞扬的对张氏道:“今年过年,达亭不能归家过年,我前些日子听你说,要给达亭送个知冷着热的人去,你选的如何了?”
张氏立即喜笑颜开的道:“回阿家的话,媳妇早就将人给选好了,正想给阿家瞧瞧呢。”
张氏说着,对外面扬声道:“觅荷,还不快进来让阿家瞧瞧。”
方氏听了张氏的话,气的差点喷血,什么叫子嗣单薄,难道她亲生的晟毅就不是云达赋的儿子了!
张氏不过是仗着自己生了三个儿子,便嚣张的不得了,总用这件事在她面前拿乔,可恨是云老夫人偏偏就吃她这一套。
再说这觅荷,旁人不知,她方氏难道还不知,觅荷早就被张氏逼着服了药,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孕的!若不是这云达亭在外面自行纳了一个女子,还寵的不得了,张氏怎么会将云达亭眼馋的不得了的觅荷送过去。
方氏正想着,觅荷便羞羞答答的走了进来。
冥漠雪也抬头看了觅荷一眼,就见觅荷眼睛大而有神,脸庞也很是圆润,倒是一副美人坯子。
云老夫人见了,很是满意的道:“不错不错,一看就是个能生养的,好。”
云老夫人说着一顿,又道:“方氏,你也同张氏学一学,善妒可是大忌。”
方氏怒火中烧,却不敢顶撞云老夫人,不然非得再添一桩不孝的罪状来,“是,媳妇回去这就给云郎物色一个好的。”
“嗯,这就对了。”
云老夫人轻描淡写的说道,再看方氏跟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冥漠雪都忍不住想笑。
云老夫人可不理会方氏,接着又对冥漠雪道:“再过几日,就是马赛的日子了,你要带的东西,可都准备妥当了?”
冥漠雪一笑,道:“祖母疼我,衣裳和靴子祖母都让人给准备了新的,只是去看赛马,其他也没有要用得上的。”
云老夫人一皱眉,“这话可不对,你是圣上钦点要去的,这么多文武百官和大家闺秀们瞧着,岂能随随便便。我这儿有套头面,倒适合你这花儿一样的年纪戴的,一会儿你也带去,等那日让常妈妈随你同去,也省得你年纪小,错了什么规矩。”
“祖母,常妈妈可是您贴身伺候着的,弱水怎好……”
冥漠雪的话还没说完,方氏就道:“阿家身边不好没有常妈妈照顾着,赛马那日儿娘家的六侄女也是要去的,妙儿又邀了琳琅一起,还有家姊的欣儿,到时儿让周婆子一道看顾着便是了。”
云老夫人听了有些浑浊却很是凌厉的目光瞥了方氏一眼,“周婆子只会看顾着琳琅,哪里还能看顾着弱水,常妈妈不在,还有迎送和双芙。还是迎松和双芙,你们两个不堪用了?若是这样,不如快快出府去,我这里不养闲人!”
迎松和双芙两人听了这话,吓了一跳,立即跪下道:“老夫人,婢子堪用,堪用。”
迎松和双芙都是云老夫人用惯了的,若是她们两个都不堪用,别人只怕都要赶出府去了,云老夫人这么说,也是在给方氏脸色看。
方氏顿时觉得脸上,像是被左右开弓扇了几巴掌似的,若是她敢再多说一句,定会让这二人记恨上了不可。
“大嫂也是跟着瞎操心,阿家这里不是还有你我照顾吗,若是大嫂忙着管家顾不上阿家,我还是在的。”张氏趁机抢着道。
张氏这话就是间接再说方氏不孝了,方氏哪里能认,咬着牙道:“弟妹说的对,还有你我照顾着,家事再忙还是要照顾阿家的。”
云老夫人这才又张口道:“弱水,琳琅,你们两个这次出门,可是咱们云家来到皇城后,头一次在这种场合露面,你们一言一行皆代表着云家的脸面,你们二人定要互相帮衬,不可个人争强好胜,尤其是你琳琅,别只顾得什么表姊表妹,将你亲姊扔在一边,有些规矩弱水不懂,你要照顾着她,你们二人可都记得了?”
冥漠雪首先福了福身,道:“儿知晓,祖母放心。”
云琳琅厌恶的看了冥漠雪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道:“祖母,儿知道了。”
等冥漠雪离开同辉堂的时候,云琳琅带着百灵追了上来,道:“云弱水,马赛那ri你别想着我会照顾你。”
冥漠雪故意焦急的道:“可是我什么都不会,而且六妹妹你也答应祖母要照顾我的。”
云琳琅不屑的道:“那你别去啊,谁让你迷惑圣上让你去马赛的。”
云琳琅说到这里一顿,又道:“云弱水,你不会骑马吧,你可知道参加马赛,小娘子们也要上场的较量的,到时若是有人挑战你,你是不是要像鹌鹑一样灰头土脸躲起来,咯咯咯,我等着看你如何丢人。”
云琳琅说完,只一直笑,似乎已经看到了冥漠雪倒霉的样子,带着百灵头也不回就走了。
冥漠雪见云琳琅如此,只是轻轻的笑了笑,恰好百灵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觉得冥漠雪唇边的笑意很是诡异阴冷,让本就因为上次猫世间对她有些惧意的百灵,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云琳琅从同辉堂离开,又带着百灵取了新做的衣裳,这才去了方氏的院子。
方氏刚刚忙完账目,正好云璇玑过来请安,云琳琅也带着衣裳来了。
“阿母,刚刚祖母给了云弱水那小践人,一整套赤金五彩蝴蝶的头面。”云琳琅不满的嘟着嘴道:“明明我才是祖母嫡出的亲孙女,为何祖母总是偏向那云弱水。”
云璇玑只是坐在一旁不出声,偶尔咳嗽一两声。
方氏听了云琳琅的话鄙夷的一哼,“不过一套头面,你眼馋什么,你祖母那里能有什么好东西,想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云家穷的连下人都请不起,还不都是我一点点置办的。”
方氏说着,又对锦葵道:“你去将我那镶金檀香木盒取来。”
“是,夫人。”锦葵立即道。
方氏这才又对云琳琅道:“前儿个你不是说要做一套大红色的骑服吗,阿母早给你备下了一套合适的头面,我女儿是大兴最美的小娘子,那云弱水便是给她全身贴满了金银宝石,也透着穷酸气。”
云琳琅兴奋的道:“阿母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害我难过了好一阵。”
方氏点了点云琳琅的头,“怎么总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你是要进宫做娘娘的人,平日里多跟你阿姊学学,稳重一些。”
云璇玑听了一笑,道:“琳琅年纪还小,阿母不要着急。”
云琳琅立即偎进云璇玑的怀里,对方氏道:“还是阿姊疼我,阿母总是偏心阿姊。”
云琳琅正说着,锦葵便将匣子取来了,云琳琅立即夺了过去,打开一看,一面是一整套红梅金丝镂空的头面,同她大红色的骑服正是相配。
云琳琅惊喜的叫道:“真的好漂亮,阿母。”
云璇玑也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羡慕,还有一抹不为人知的情绪,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来不及看清。
“阿母,儿还要回去服药,就不多呆了。”云璇玑起身,扶着方氏一福身道。
方氏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而云琳琅,正沉浸在她新的的头面上,甚至没有同云璇玑说一句什么。
云璇玑带着婢子彩鹮离开了方氏的正院,彩鹮一路都是气哼哼的模样。
等到云璇玑回了自己的院子,这才对彩鹮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谁惹到你了?”
彩鹮瘪了瘪嘴,道:“没有谁惹到婢子,是婢子替娘子生气。”
云璇玑一笑,“替我生气,我有什么好气的?”
彩鹮急急道:“娘子样样都比六娘子要强,夫人眼里却总是只有六娘子,亏得六娘子还说的出夫人偏心娘子。”
云璇玑沉默了片刻,又道:“六妹妹是大兴最美的娘子之一,我一个病秧子,怎么同六妹妹比。”
“当年若不是六娘子,娘子的身子怎么会这般,要进宫也该是娘子进宫,六娘子整日里仗着自己长得美到处生祸……”
“住口!”
彩鹮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云璇玑一把将茶盏扔到了地上,怒声道。
彩鹮吓得一哆嗦,也不顾脚下就是碎瓷片,就要跪下去。
云璇玑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彩鹮,“你这是做什么,一地的碎片还不伤了腿,去清理下,记得,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彩鹮听了,眼泪顿时滚落在地,道:“娘子是最好的主子了,婢子只是替娘子伤心,娘子放心,以后这些话婢子不会再说了,婢子定不会给娘子招惹祸事的,婢子这就去收拾。”
云璇玑听了彩鹮的话,无声的叹了口气,云璇玑心里叹道,彩鹮所说的又何尝不对呢,当初她才是家中最受重视的小娘子,不论是祖母还是阿爷阿母,只是后来她一病不起,而云琳琅越发的美,从那之后她云璇玑在云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看到彩鹮收拾碎瓷片去了,云璇玑走进了内室打开了自己的衣柜,轻轻抚摸着一套看起来很新,但是样式已经旧了的骑服。
彩鹮进来看到,便道:“这套骑服还是娘子亲手做的,娘子若是也想去马赛,不如同夫人说一说,夫人会让娘子一起去的。”
云璇玑的马术是一顶一的好,只是如今她这样的身子,怎么可能经得起在马背上的颠簸。
云璇玑摇了摇头,将这套骑装取了出来,又找出一根还没用过的马鞭,而后对彩鹮吩咐道:“你将这些东西包好,再将当初阿爷给我订的马鞍取来,等一会儿你去趟东偏院,将这几样东西,给四妹妹送过去。”
彩鹮一怔,随即道:“娘子,这套骑服是您最喜欢的啊,您怎么能给了四娘子,而且若是被夫人和六娘子知道……”
云璇玑微微笑着,“我说让你去,你去便是了,不过就像你说的,一会儿你过去的时候要小心,不要让人知道。”
云璇玑的话还没落音,门外的红蕉道:“娘子,东偏院的四娘子过来了。”
云璇玑听了一愣,随后才道:“快,请四妹妹进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