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野泽北岸的涂道南侧是泥泞的沼泽和湖水,北侧是起伏的小丘陵和树丛,所以游骑只能在略微干燥的路面上向后和向前放出十里远,不过依然能起到警戒和预敌的效用。
听闻前方有人在打斗,武卒们微微紧张了起来,在军吏的召集下,迅速从拉长的纵队集结为密集的队列,赵无恤和子服何的戎车被围在中间。
赵无恤也注意到,前方偶尔有零星的流民向这边逃窜,其中一些人身上还有伤痕,甚至有脑袋头破血流的。
“前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虞喜勒马道:“禀大夫,是大野泽的盗寇伙同部分流民在围攻一支车队,如今正在前方僵持不下。”
子服何眼睛又咕噜一转,怂恿赵无恤道:“大夫,着一定是哪家士大夫的车队,遭到大泽盗寇的围堵,吾等有兵卒百人,不如前去帮他们解围!”
他是有心想见识一下赵无恤手下这些兵卒的战力如何,好掂量掂量他的实力,是否值得孟氏花大价钱拉拢。
无恤知道此人唯恐天下不乱,所以并未受激,而是让子服何稍安勿躁,随后急促地问道:“彼辈人数多少,甲胄几何,用何种武器,地形有无埋伏?”
虞喜一一报了上来,原来前方有盗寇三百,其中十多人披甲,有三四个开弓的;流民两百余,身上无甲无胄,只有破烂的衣褐。盗寇偶有用戈矛的,大多数只是扛着农具,外加斩木为兵,此处地形一片平坦,并无其余埋伏。
“对方阵型散乱,并非有组织的盗跖精锐,大概只是劫掠过往车队的饿寇。”
为将者重在果断,赵无恤闻言后立刻下令众人趋行,走了数里后,果然听到前方一阵乱哄哄的声响。
只见四五百衣衫破旧的盗寇和流民正围成一圈。他们的前沿,是一片倒地而死的流寇尸体,身上戳满了窟窿,血液渗入了柔软的泥地里。而被包围在中间的,则是一个车队。
瞧见那些被困之人摆出的阵型后,赵无恤和手下的穆夏等人都不由得一愣。
像,实在是太像了!
却见十余辆大车集中抵御在外,车舆为墙。牛马在内,形成了一个临时的营垒。而里面则是二三十人的徒兵,最醒目的是从车垒间隙伸出来的二十来根一丈半竹矛。其内没有繁杂的兵器,只有几名裹着缁冠的士人手持的反曲弯弓,他们分列车垒四面,轮流射箭,更番休整。
盗寇和流民们进入了弓矢射程就会挨上两箭,再往前则要突破长长的竹矛,因为手中兵刃没有超过一丈的,所以前进不能。
以他们的组织力度无法次序进攻。又没有足够的远射武器,于是便被阻拦在外围。看着这个竹刺猬里的软肉眼馋,却不能逼近半步,只能不停叫骂和投掷泥石土块,奈阵中之人不得。
赵无恤远远瞧见便赞道:“这些被困之人的领头者却是个知兵的,这是兵法上对付大批散乱敌人常用的四武冲阵啊!”
他教给武卒的阵法,也是结合后世见闻后改造的四武冲阵变体。而瞧着那严整的阵型,长达一丈半的染血竹矛,还有它们给手持短兵的盗寇们制造的麻烦,赵无恤最初时甚至以为那是一队落单的武卒。
也正因为如此。赵无恤对那个被围的指挥者也更加好奇,颇有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
目前看来,是盗寇奈阵中之人不得,但随着前来围攻的流民越来越多。这种局面也会结束。瘦死的骆驼压死马,若是盗寇和流民不要命地堆上去,这个小小的营垒也会被推垮。
子服何见那些人像是中都邑兵,便有些急了:“大夫,吾等救还是不救?”
“当然要救!”
光是对那些被困者战术与自家武卒的不谋而合,赵无恤便决心助他们一臂之力。再观其人了!
正当俩人说话的当口,前方再次爆发了一阵欢呼和喧哗。
赵无恤等人放眼看去,便瞧见了这样的一幕:盗寇们在大野泽生存求活,对自然的利用力极高,这才没一会,就有几十人从西北边扛着几根长达三四丈的细长树干跑了过来。这是他们灵机一动跑去树林里砍伐的,只要众人抱着朝车阵一捅,便能将其破坏,尽情抢掠车队所运载的粮秣!
说时迟那时快,赵无恤便果断下令道:“速速结阵前行,长矛开道,剑盾、强弩次之,轻骑布于两翼,靠近后以架矛和二段射击溃正面之敌!”
……
围攻车队的匪首名为朔,生于朔月,因此得名。他体型粗壮,穿着不知道哪里扒来的不合身甲衣,头上还有一顶生锈的铜胄。
盗朔是大野泽首领盗跖手下的一名“旅帅”,负责拦截抢掠大野泽以北的涂道,今日瞧见这支人数不过三四十的车队后,便一时心痒。他裹挟了两百流民一哄而上,谁知却碰上了硬茬,撞得头破血流,如今已经丢下了十多具尸体,却未能杀敌方一人。
进攻者大多瘦弱和衣衫褴褛,盗寇里的一些悍匪都手执破损的兵器,其余人则是纯粹的流民小盗,拿耒耜的都有,少数人干脆就拿的一根大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