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翁婿病重,你趴在我肩上哭泣,病愈,你笑,我笑。
再后来,我送你与翁婿归乡,遇刺,翁婿代我而死,我看见你的悲伤流淌,我手刃范嘉,以告乐伯在天之灵,我也被驱逐。护送棺椁到宋国不久,我去鲁,不见又三年。
再后来,宋国内乱,我出兵援宋,与你相见,与你相见,与你相见。再后来,我为鲁国正卿,与齐战,与卫战,没有结束的时候。迎娶你于商丘,在温县祖庙成婚,你说我的心不在此处,是也,我不敢否认,不得不承认。再后来,晋国内战,六卿相争,我无暇顾你,在外作战,死生取于昊天,性命决于咫尺。你于祖庙相告先祖,保佑他的子嗣平安,吾知之矣。再后来,与北胡战,与齐战,与秦战,与吴战,与楚战,战无止禁。
还好,我也要去了,灵子,你会原谅我的是吧,桓儿也是,我们再做一家人可好?你们会答应的,是吧?自欺欺人罢了。
灵子,我马上就要死了,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想带你看看你最爱的地方,好吗。
我看见窗外,红色的花,绿色的叶,绿衣黄锦,白色面纱,乌黑长发垂落地上。曲水流觞,日正高阳,白麋游于左右,戏于林野。少女轻拍白麋,引来亲昵地回应,小鹿从树丛里钻出,探头探脑,欢乐地一叫,惊起休憩的鸟,把少女也吓了一跳。她抓住贪玩的小鹿,抱在怀里,小鹿挣扎着要跑,她轻灵一笑,放开小鹿,小鹿连蹦带跳窜进草丛,只露出尖尖的耳朵,一晃一晃。
少女不再理会小鹿,回过头把草药挖出,小手一甩,泥土洒在地上,激荡起尘埃。尘埃无风而起,四散在空中,仿佛渺渺无穷,聚集,朦胧。少女把草药扔进背篓,起身向远处走去,尘埃飘浮在她身边,她恍若不知。渐渐的,她绿色的身影发散,被黄色埋没,她在其中行走,卷起回转的风,带动尘埃飞旋。渐渐的,绿色模糊了;渐渐的,绿色虚幻了;渐渐的,再也看不见绿,只有无穷无尽,飞舞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