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沉,鱼鳞般的橙红云霞从天际延申出来,颜色迷人。
萧嘉树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膝上摊着一些文件,他的手拈着纸张,却久久未曾翻页,因为他的视线压根就没落在文件上面。
房间里没开灯,天光微沉,纸上的小字有些难辩认,但显然它们的主人并不在乎是否看得清。
“嘉树,你误会人家了。徐姑娘是个好人,她今天只是替我打抱不平,到最后手受了伤,还要被你横加指责,你应该向人家道歉。我知道你们都怨我当年为了逼你姐找对象嫁人,误信了介绍人的话,害得你姐那两年……我知道,都是我不对,你有怨冲着我发就行了,不要迁怒到别人身上。”
开车送母亲回家的时候,他母亲哽咽着将前因后果都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而在那长篇大论的哭诉中,他只记下了一句话。
徐宜舟的手受伤了。
因此一整个下午,他眼前都是那一瞥之下,她手臂上大片殷红的伤痕。
他什么也看不进去,视线一直落在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他在等徐宜舟回来,和她道歉。
为此,他竖了耳朵坐在这里听屋外动静,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可该死的,日头已西沉,对门却一直静悄悄的,徐宜舟还是没回来。这让萧嘉树想起了白天时于峰看着徐包子的眼神,那眼神像大学校园里的男生见到心仪女生时,乍然迸发的热情,直白灼热。
他的心情如同这渐沉的天色,被黑夜覆盖。
“啪”一声,楼道里的声控照明大灯亮起,荧白的光线从虚掩的门缝中透进来,隐约间还有电梯开关门的声音传来。
徐宜舟回来了。
萧嘉树脚一伸,直接就站起,顾不上因为他的动作而洒了一地的文件,长腿迈开,转眼就走到门边,才要开门,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的笑声与脚步声。
徐宜舟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谢谢你,耽误了你一天时间,真是抱歉。”徐宜舟一边往包里摸着钥匙,一边朝于峰道谢。
“举手之劳罢了,舟舟,你不用老是这么客气。”于峰的声音依旧是爽朗无比,他手里拎着两大袋沉甸甸的东西,笑得温柔,“对了,我听黎歌说,你还在找房子?”
那两袋东西是她去超市里采购的生活用品,本来没想要于峰帮忙,奈何她让他在超市外放她下车时,他说自己也要逛,结果一路就逛到这里来。她做活动一整天,于峰留在霞山拍照,回来的时候,他便要送她一程。
“嗯。这边租金太高了,虽然秦总给我减免了很多,但我也不好意思占他便宜,想着还是照市价付给他,但这样压力太大,所以还是想找个便宜点的房子搬了。”徐宜舟低头摸了半天,没摸到钥匙,便把包从肩上褪下来,借着灯光仔细翻着。
“那刚好,我有套空房要出租,不知道你有没兴趣。”
“你的房子?那你……”徐宜舟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他。
“我不住那里。”于峰马上解释,“我现在和父母一起住着,两套房子在一个社区,隔了两幢楼。说来挺好笑的,这套房子当初是我爸妈买来给我做婚房的,他们首付,我供贷,可惜你也看到了,我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更谈不上结婚,所以一直空着出租,上个月刚好租客退掉,还没找到新的租客,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看看。房子才60几平方,那地段租金不高的。”
徐宜舟已找出了钥匙,打开自家大门,她虽然感激,却没答应,只是笑着说:“谢谢,改天看看再说吧。”
“你手不方便,我帮你拎进去吧。”于峰忙跟上,只是还没待他迈进她家门,手机便响了。
是秦扬风打来的。
于峰接了电话,眉头一皱,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徐宜舟。他想留下来,但大老板召唤他又不得不去。
“你如果有事就忙去吧。”徐宜舟笑笑,“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秦总找我有事。”于峰解释了一句,“那你自己多注意,这几天饮食清淡些。”
徐宜舟点点头,送走了于峰,便弯了腰去拎他留在门边的袋子,直起腰的时候,她看到对面的门被打开了。
萧嘉树已站在门边,手机攥在手心,未完全暗去的屏幕之上,显示着他刚刚拔去的电话,通话的对象是秦扬风。
才住了一个多月,她就想搬走了?
还准备搬到于峰那里?
萧嘉树从门边走了出来,抬眼看她。于峰一走,她脸的笑便消失了,眉色间有些疲惫,手臂已经缠上纱布,殷红的血色被遮蔽,没那么触目惊心,却又透出另一种叫人心疼的可怜来。
徐宜舟也看了看他,走道的灯光很亮,而他家里却没有灯光,这让他看起来像从阴影里走出来似的。她只匆匆扫了一眼,没仔细看他表情,气氛有些尴尬,她低了头专心去拎袋子。
“对不起。”萧嘉树开口道歉,他腿一迈,便横跨了两扇门之间的距离。
徐宜舟拎完一袋东西,又转回身去拎另一袋。萧嘉树的手伸了过来,想帮她一把,徐宜舟却似乎早有预料般地手一抓,很快就把那袋子给拎走,让萧嘉树的手落了空。
“徐宜舟,早上的事,我向你道歉。”萧嘉树低了头,声音喑哑如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