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停在了承天门外,司礼监的两名小太监满面赔笑的从车上跳下,将守汉从车厢内扶出来。.
“多谢二位小公公一路上指点教导。”
守汉从命人取出两卷银元交给两个小太监。“一点心意,还望小公公笑纳。”
“这个,金吾将军是老祖宗王公公交代下来要我等好好伺候的,怎好收您的钱呢?!”
两个小太监口中客气,眼睛却如同水蛭见了血一样,死死的盯着那红色桑皮纸包着的银元。
“请放心收下就是,还望公公莫要嫌少。”
按照小太监们教授给守汉的礼仪规制,守汉要在承天门这里沿着天街步入皇城。在几个引路太监的带领下,在恭默室等候皇帝召见。在这期间,又有几名太监前来传授各种礼仪和注意事项,以及一些面君时的小窍门。甚至包括应该跪在第几块金砖上面,磕头的时候动静比较大,显得很有诚意这样的细节都一一教授。
当然,守汉荷包里的金币和宝石少了不少。
又过了好一会,有太监传旨,令守汉前往平台见驾。
沿着宫殿之间的甬路,守汉有些好奇的看着这座明代的皇宫。
与他印象里的故宫不太一样,并不是那么到处都充斥着土豪金的色彩,大红大黄,满是金粉的色彩。而是素雅中见到了格调和威严。
唉!看来存在决定意识是一点都没错的。满清进关时就是一群从关外来的暴发户,纯土豪。
在建极殿的云台门前,依照方才太监教导的礼节行了大礼,大声的报出了自己的官衔,然后跪在地上等待。就在这片刻,守汉发现周围的太监、校尉、勇士营,都在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又过了一会,殿内有太监出来传旨,命李守汉进殿面见皇帝。
跟随着传旨太监小步走到殿内,又向前走了几步,眼前便见到了御座,按照太监们的指点,他寻了一块底部已经空了的临清金砖跪下,朝上高声唱出自己的姓名官衔。
“臣,二品金吾将军李守汉,叩见我皇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过了片刻,一个年轻但是透着疲惫的声音从守汉的头顶飘了下来,“你就是河西破贼、万里勤王的李守汉?”
“正是微臣!”
“抬起头来说话。”
“谢皇上。”
“大伴。”
“奴婢在。”
“赐坐。”
守汉借着站起来的动作,偷偷地扫视了殿内面前的情形,就见一个身穿青黑龙袍的年轻人坐在盘龙宝座上,御座两旁满是侍立的太监。在这年轻人身后,王承恩略微的弯着腰站在御座后面,正朝着守汉微笑示意。
坐在龙座上的无疑便是当今的崇祯皇帝。但是令守汉惊讶的是,惊鸿一瞥间,他看到了崇祯的相貌,心下暗暗吃惊。如果说卢象升不到四十岁年纪便双鬓花白,还可以是因为征战沙场所致,而眼下崇祯皇帝竟然也是两鬓斑白!他十七岁登基,到今年,崇祯九年,应该还只有二十六岁。竟然被残酷的现实折磨的苍老如此。崇祯的神色中更有一种从内心最深处散发出来的疲惫之色,只是强打精神支撑着。
“虽然说我现在得给你磕头,可是,我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过得可比你舒服!最起码,我的糟心事没有你多!”
坐在小太监搬来的椅子上,守汉心中不禁一阵得意,看了崇祯的样子,他算是知道什么叫幸福都是比出来的。
崇祯也仔细打量着他,开口道:“金吾将军忠心可嘉,虽在蛮荒之地,尚不忘心忧故国,万里风波涉险前来勤王。河西务一战更是重创东奴,此战令朕心甚慰,以祭告太祖、成祖以及历代祖先。”
守汉客气道:“这全赖圣上洪福,仰仗祖宗天威,更是将士用命所得,微臣不敢贪天功为己有。”
君臣二人客套了几句,看得出,一场大捷将东奴入寇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一床锦被遮盖了。崇祯的心情不错,他道:“爱卿远来京城辛苦,朕意在御花园摆酒设宴,以为款待。”
崇祯皇帝摆驾西苑翠华园,一阵秋风吹过,带动崇祯的青黑色龙袍下摆,一件内衫飘起,露出里面几块补丁和破烂的衣襟下摆,令守汉大为惊讶。
但是,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
虽然对崇祯的生活水平和这个时代明朝宫廷的财政状况有了一个心理准备,绝对不会有一顿饭一百零八道菜,光是报菜名就能出一个著名相声贯口段子的情形;但是,作为皇帝,请立有大功的将士吃饭,怎么也得有二三十个菜吧?!
华园阁内,有太监将酒食送上。
不过是四样小菜,一碗糙米,一壶酒,另有一条蒸鱼算是荤菜菜,其余的一点也无。而崇祯那里,连这条蒸鱼都没有!如果单纯从宫廷的花销上看,明朝宫廷要比清朝宫廷少的多。所谓的,“有明之季,脂粉钱岁至四十万两,内用薪炭,巧立名色,靡费更甚”、“我圣祖仁皇帝鉴往规来,禁浮返朴,垂为诫谕,家法昭然”其实都是扯淡。
对比一下明清两代的乾清宫膳食花销就知道了。明代,每月猪肉二百廿一斤八两,鹅三只,鸡四只,火薰肉五斤,鸡子五箇,面一百九十五斤。后面就不一一赘述了,免得有骗字数之嫌,而清代,单单猪肉这一项,便是发生了一点悄悄的变化,不再是以斤两算,而是以口算。各宫之间的差距是每曰供应猪一口还是两口!
“王承恩!尔等这**宦!竟然以如此粗陋饮食供应天子?尔等欺我勤王将士手中刀剑不利乎?!”
守汉的一声暴喝,登时惊的在场伺候的太监自王承恩以下无不目瞪口呆。也令崇祯皇帝大感诧异,自他登基以来,还没有见过某个臣子敢在他面前如此的大声。
守汉起身离座,眼含热泪,跪在崇祯面前,“陛下,您受苦了!此等饮食岂是您能够入口的?!如此粗粝饮食,便是臣营中将士亦是不肯入口的!定是这班歼宦,见陛下仁厚亲和,故而相欺!陛下,臣这就出宫去,点起兵马,请陛下调遣!”
守汉的这一番做作,吓得在场的太监们无不跪地战栗哭号不已。
只有王承恩向前爬了几步,嚎啕大哭,“皇爷!您看!不是奴婢们一家之言,金吾将军此言虽然当面叱责奴婢等,奴婢们心中虽有委屈,但也是高兴的!因为,不光是奴婢们这般说,便是金吾将军也是如此!”
二人的这一番表现,令崇祯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阵温暖。
他双手虚扶一扶,示意守汉和王承恩等人起身。
“如今处处都要用钱,朝廷钱粮捉襟见肘,朕和宫中节省一点,便可以拿出一些钱粮来用在别处。”
“陛下,您以一身系天下之重,切不可如此苛求自己啊!宫中用度如有不足,微臣愿意以家资报效!以补不足?!”
崇祯这个皇帝和他上面的历代明朝皇帝虽然有各式各样的毛病,但是,最起码没有把国家的海关关税作为自己的私人小金库,拿来补充内务府的开销,也没有在京畿内圈占一千多处三万多顷地作为个人的皇庄。
守汉此举,虽然有着自己的一点私心,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他也希望大明朝廷能够支撑下去。
说这个话的时候,脑子里一个念头闪电一般的划过,“不知道广东那边的事情进行的如何了?督抚们的题本奏疏到了没有?”
“哈哈!”崇祯今天难得很开心,他一阵畅笑,“爱卿,朕知道你家中颇富,南中也算是风调雨顺,但是,你又能够有多少钱粮供应朕?你的一片心意,朕心领了。”
“如果陛下不嫌少,臣,愿意报效此等银,”守汉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枚银元,这本是进宫时准备用来打赏小太监的,不想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五十万!”
五十万银元?!那就是五十万两白银啊!?甚至在市场上的购买力还要略微大一些!现在轮到崇祯惊讶了。
不过,守汉还要再让他惊讶一些。
“臣,愿意再报效五十万石粳米,以供应陛下!”
“啪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