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利修竹没有见过许乐几次,身为联邦金字塔上的人物,他本不应该对那个小人物投射太多注意力,但这一年多的实践证明,那个小人物却拥有谁都想像不出的破坏力。他很警惕许乐的存在,但纵是心中的阴冷再盛,此时听到父亲的话语,依然止不住一怔,一个替联邦立下大功的年轻人,居然只能迎来如此惨淡的下场?
“看麦德林的死,就能知道那个年轻人做事太不讲道理,太狠……联邦这种体制,容不下这种单刀上路的人物。”利缘宫缓缓地向办公室外走去,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内,字字侵心。
“凭着自己的心意是非,便可随意杀人,且有杀人的恐怖本事,这样的人留着,联邦有多少人会睡不安稳?包括你这个没用的父亲在内也是如此……试想一想,将来某天,那个许乐忽然认为我该死,便要来杀我,我该怎么活下去?”
……
……
麦德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这样了不起的人物却在自己的大本营中,完全没有道理地死在许乐的手中。
这个事实让联邦有些人大为赞叹,将其视作英雄人物。但更多的大人物在庆幸联邦安全之余,对于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直欲杀之而后快。
联邦古谚当中有匹夫一怒,天下流血的说法,如今的李匹夫老人在费城湖畔赏景,却忽然又多出了一位匹夫,而且这个年轻的匹夫,竟是毫不讲究规矩方圆!
正如利家老人自嘲的那句评语一般,这样的人,既然已经误打误撞为联邦做了贡献,再活下来或放出来,就只能代表着危险。
除了一直沉默的联邦军方之外,包括政府内阁,议会山知情者,以及那些大家族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想看着许乐活下来,或被放出来。他们沉默地看着联邦隐藏麦德林的故事,冷酷地等待着许乐被认定为恐怖分子,然后死去。
只要这个“小人物”死去,世界便会回到正常的轨道上,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联邦的明天更美好。只是这对许乐和施清海来说,又是何等样卑劣而悲凉的境况。
……
……
莫愁后山庄园。
沈离揉着眉心,处理完今天需要处理的加急文件,然后注意到了右下角电子邮箱在闪烁,他皱着眉头打开了邮箱,看着上面的话语,很久仍是拿不定主意,思考半刻后,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着,绕过长长的回廊,走上了三楼。
在三楼那间极大的厨房之外,沈离拿着手中的文件,望着那位夫人的背影,轻声说道:“白玉兰想回来,他有一位战友下个月结婚,他不想错过。”
正在切洋葱的邰夫人手中的尖刀停顿在菜板上,片刻后淡然说道:“这是小事,你自己处理。”
“我担心如果他回来后,可能碰到许乐。”沈秘书低声说道。
邰夫人没有回答,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锋利的尖刀将洋葱切成碎末,她的眼睛上戴着精致的护目镜,所以未曾流泪,一脸冷漠。
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的愤怒,她阴冷的心情。
许乐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小家伙,然而当她发现此人就像很多年前那个男人一样不受控制时,她就像感觉到一件最钟爱的玩具,再一次试图跳出她的窗台,任由那些汽车碾压。
这种似曾相识的状况,触动了她童年伤心的魂,所以她不会允许许乐活下去,谁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夫人不会去理会政府内部的那些意见分歧,也懒得去思考是谁把许乐从狐狸堡垒运回了地面的军事监狱,又是谁将那段录像放到了作训基地,以蕴酿军方对许乐的兴趣。
与麦德林之死无关,她手中握着许乐最大的把柄,只要她愿意,许乐必死无疑。只不过她现在还可以看一看,看看那些正在招风引浪的人究竟是谁。
沈秘书听懂了夫人切洋葱的声音,知道许乐再也无法活着从军事监狱里出来,片刻沉默之后,转身离开,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
……
许乐并不知道自己在联邦英雄和恐怖分子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间不停转换,他更没有生死系于一线间的自觉。在荒原的倾城军事监狱中,他经常眯着眼睛望着窗外疯长的枯草,时不时低头摩娑着手腕上的手镯,等待着一个时刻。
大叔教导过他,绝对不要把自己的生死寄托在他人身上,所以哪怕徐松子前些日子带来了一些隐晦的信息,让他知道军事监狱外面,有些人正试图让自己活着出去,可他依然坚定沉默地执行着自己的计划。
只可惜倾城监狱的看守实在太严,而那个无所不能的老东西,关于协助自己越狱的调皮请求,始终是一言不发。
之所以要冒着极大风险越狱,是因为许乐知道那位夫人要自己死,而那位夫人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一个能够破除联邦宪章光辉的秘密,任何拥有这个秘密的人,都必须死去,哪怕他是联邦总统,也不可能例外。
皮肤下的剧烈疼痛,让许乐从思考中醒了过来,嘴唇里的血沫微带甜味,模糊的视线许久才集中起来,看清楚了面前那个冷漠的联邦调查局官员。
这是在审讯室里,他正在接受联邦调查局的审查,异常可怕的审查。
联邦调查局官员调大了电流,看着那些扎在许乐胸部皮肤下的尖刺不停跳动,带出血丝,微笑着问道:“你什么时候加入了反政府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