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你以前不是经常说你想见许乐哥哥吗?”
餐桌上,钟夫人温和望着自己的女儿,轻声细语地说道。对于女儿今天的沉默,她觉得十分不解,虽说这两年的时间,确实很少从女儿的嘴里听到许乐哥哥这四个字,但就算是招待客人的普通礼节,也不应该如此没有礼貌才是。
“嗯。”钟烟花用小手拿着长长的筷子,努力地刨着碗里的长阳香米饭,可爱俏直的小鼻尖里嗯了一声,却依然没有理会桌子对面有些尴尬的许乐。
钟夫人无奈地望着许乐歉意地一笑,也只好由着女儿去了,他们毕竟是大人,也不会把这件事情看的如何重要,很自然地转了话题。
田胖子吃饭时有一种与他体形完全相反的细腻感觉,细嚼慢咽,轻拿轻放,手指轻柔的就像拂过兰花般拂过桌上的餐具。他喝了一口红酒,放下酒杯,笑眯眯地拍了拍身旁许乐的肩膀,说道:“听说你把杜少卿整治了一顿。”
“呃……军事演习。”许乐有些不适应对方很直接的热情,讷讷回答道。
“我是说操场上,那小子准备发飙的时候,被你堵回去了。”田胖子笑眯眯地大声说道:“很好,我很欣赏你!”
许乐无言以对,心想自己用发飙压制铁血杜少卿,说起来还是向西林那头老虎学的手段。
“不过可惜不够直接,你应该向我学习,十几年前,我直接把这位冰雪人妖揍成了冰雪猪妖……”田胖子思及往事,悠然得意感慨。
听到冰雪人妖和猪妖这两个名词,再联想到杜少卿不苟言笑的军官楷模形象,许乐终于忘记了小西瓜令他伤感的冷漠无视,险些笑出声来。他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自己肩上那只圆乎乎像胖馒头的手,变异兰花一样可爱的胖手指,笑意却变成了淡淡惧意——这位田胖子如果发起飙来,那位杜师长只怕真的要吃不少苦头。
“结果呢?你被关了三个月的小黑屋,军职被一掳到底,退伍的时候还只能是个上校。”
钟夫人想到以前那些旧事,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颊畔却染上了一抹不自然的复杂情绪。
听着这些风流人物当年的生猛事,许乐忽然想到,西林那头老虎生生将杜少卿和他的铁七师压制了好些年头,田胖子当年的出手或许也与此有关。钟家与杜少卿之间的关系,众人皆知异常恶劣,自己在演习中让杜少卿吃了亏,会不会是因为这个,西林钟司令才会对自己产生无来由的欣赏?
正想到这点的时候,那位将许乐迎进别墅的中年女管家走了过来,此时菜已经布完,她的出现自然有别的原因。钟夫人安静地听了几句,取下餐巾站起身向许乐致意,走进了一楼侧方附带的办公室。
“今天是除秋节,估计是头儿的电话。”田胖子笑眯眯地解释道,眉宇间却闪过一抹疑虑,如果是家庭电话,按道理讲小嫂子应该带着烟花一起过去才是。
许乐想不到这点,在他看来,钟司令为联邦镇守前线,因为与帝国间连绵不断的冲突战事,无法与家人团聚,在今天佳节时分,与家人通个电话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只是想到今天是除秋,钟夫人却邀请自己来做客,实在是非常难得。
谁知道过不多时,侧方办公室的门打开,田胖子也离开了餐厅,似乎钟司令与他也有什么话要讲。
此时的餐厅里,便只剩下了许乐和钟烟花小朋友两个人。
……
……
如果是换作进入别墅之前,许乐不会抗拒与小女孩儿独处,他并不讨厌害怕孩子,更何况西林钟家他最熟悉,也是最挂念的人,就是小西瓜这丫头,今日前来赴除秋节之宴,绝大部分原因……就是想来看看她,问一下小女孩儿这几年过的好不好,学习怎么样,是不是还像以前那般不爱吃饭。
然而一席饭的无声抗拒,钟家小千金脸上未作遮掩的冷漠骄傲,让许乐的大心脏都感觉到几分不适与伤感。虽然他可以自我安慰,她毕竟只是个孩子,但这种自我认知与现实间的极大差距,还是让他感到尴尬且失落。
餐桌上一片沉默,许乐不知道该和桌子对面的小女孩说些什么,他觉得有些好笑与难过,绝对的安静之中,好像他是在和一个八岁大的小女孩儿赌气。
于是他只好低头,专心致志地对付餐盘里的美味食物,用银制的餐刀切割着七成熟的野牛肉,心里却想到三年之前,在古钟号飞船上,自己还曾经大言不惭地对小西瓜说,以后要带她吃真正的肉……
忽然间,许乐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身体内的那股神秘力量,让他对于周遭的探视早已生出了敏感的气机反应,他缓缓停住手中银刀的滑动,警惕地抬起了头。
于是他看到了钟烟花小朋友无比认真的一双清亮双眸。
那张可爱娇嫩的脸蛋儿上,再也没有刚才刻意摆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有的只是小女孩儿的好奇,还有那双睁的越来越大的眼睛。
许乐的小眼睛也忍不住瞪圆了起来,不知道小西瓜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在安静的餐桌两边,莫名其妙地互相瞪着。
似乎就将这样一直瞪下去时,钟烟花干净至极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丝小孩子特有的可爱狡黠。
似乎是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这名小女孩儿才将餐桌对面的年轻军官与三年前那张已经有些模糊却格外亲切的孰朴的面容联系起来,又或许她早就已经确认了餐桌对面的人是谁,只是在伪装着。
但总之是一直冷漠到了此时,小女孩才甜甜一笑,无尽开怀,轻声唤道:“许乐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