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传出孩子的呼喊声,白玉兰面sè剧变,赶紧打开露台窗户,把还有一半的烟卷扔了出去,然后扯下一块毛巾拼命地扇动,希望能够把烟味扇走。
“爸爸,你又抽烟了!”
三岁的儿子抱着一把玩具枪,气鼓鼓地瞪着他,手指头放在扳机上,似乎随时可能shè出惩罚的子弹。
白玉兰尴尬笑了笑,蹲下说道:“千万不要告诉你妈。”
儿子格格笑着说道:“那我要看电视。”
白玉兰沉默片刻,准备端出父亲的威严,却发现在这场战争中自己最注定的输家,只好默默输入家长控制密码,打开客厅墙上的电视光幕。
联邦新闻频道正在播放战地纪录片,经过后期处理的画面上看不到太多鲜血和残肢,只有联邦部队的英勇和帝国敌人的怯懦愚蠢,所以白玉兰并不担心才三岁的儿子会被这些战地纪录片薰陶成变态杀手。
但他非常不理解这么小的孩子不爱看动画片,却天天抱着玩具枪对着战地纪录片兴奋不已,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强大生物标记遗传作用?
“我的好儿子,你长大后的理想是什么?”
白玉兰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一罐啤酒,感觉非常舒服,看着拿着玩具枪不停对光幕上帝国人shè击的儿子,忽然问了一个所有父母都会问的蠢问题。
儿子转过身来,扭着屁股兴奋的大喊大叫道:“我要当军人!我要当英雄!”
然后小家伙指着电视上几台正在呼啸高速前进的黑sè机甲,大声说道:“爸爸,我要开机甲!”
白玉兰端着啤酒罐的手微微一僵,望着光幕上那些熟悉的机甲身影,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他很少在家里谈论自己的过往,就连妻子也只知道他是个很有钱的退伍军官,却不知道那些更细节的东西。
没有说不代表从来不会想起,不会想念,那是白玉兰人生前半段所有的光荣与骄傲,其实他一直很想通过叙述重温那段回忆,却找不到合适的谈话对象。
“你知道这种机甲的编号吗?”他看着儿子试探问道。
儿子大声回答道:“知道,是mX!”
“设计mX机甲的人,是你爸爸认识的朋友。”
白玉兰终于再也忍不住,喝了一口啤酒,笑着自我介绍道:“联邦最早失败的mX机甲,就是你老爸我试的机,后来研发成功的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些mX机甲,也是你老爸我试的机,你说老爸厉不厉害?”
小家伙紧紧抱着怀里的玩具枪,盯着他很长时间,皱眉说道:“爸爸,除了抽烟你还撒谎,这样不乖。”
mX机甲和七组是人生最大的骄傲,然而在自己儿子面前,这些骄傲却成了撒谎的证据,自尊心备受打击的白玉兰表情难看的继续喝酒,不再多说一个字。
落在沙发夹缝里的手机发出嘀的一声轻响,白玉兰伸手进去掏了半天才找到,他有些疑惑谁会联络自己,还是说又是一份该死的垃圾邮件?
目光落在那个多年没有看到的邮箱地址上,白玉兰眉眼间的气息骤然犀利,他沉默放下啤酒,走进卧室将这封邮件打印出来,然后拿出直尺斜30度角一靠。
最简单却很少有人会用的常规插字加密手法,直尺靠上去后清晰地显出一行文字,以某固定数序跳跃去看,便能看到四个字:“集合待命。”
用最快的速度销毁手机里的邮件和打印出来的纸张,白玉兰走到露台上取出藏着的蓝盒三七,望着窗外的雪花再次点燃一根香烟,沉默了很长时间。
“爸爸,你又抽烟了。”
“乖,你先自己玩,明天让你继续看电视。”
“爸爸万岁。”
白玉兰微笑望着沙发上蹦跳的儿子,走进厨房后脸上的笑容却快速收敛,此后他一直呆在厨房里,再也没有出来过,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下午四点钟妻子坐着地铁从陆军总医院下班归来,疲惫的护士长胡乱将包扔到沙发上,教训了儿子几句,走进厨房四处看了看,皱眉问道:“洋葱呢?”
白玉兰从水槽旁站起来,表情有些紧张,回答道:“下水槽坏了,修了一天忘了去买。”
妻子捂着额头无奈叹息一声,拉开储物柜发现连青椒都没了,摇头说道:“算了,晚上吃面条吧。”
她走进卧室去换衣居服,声音却一直没有停止:“小白,我想给我们单位黄丽介绍男朋友,她年纪不小了却还是一个人,让人瞧着实在是可怜。”
“那就介绍吧。”白玉兰蹲在水槽旁随意回答道。
“我就是想问你有没有合适的战友帮助介绍一下。”
“当兵的有什么好,太粗鲁。”白玉兰回答道。
妻子从卧室里探出头来,眉开眼笑说道:“你不就挺好?比女人都细致,哪儿粗鲁了?”
如果平时说出这句话只怕会惹来带着闺房乐趣的sè情回答,然后就是一阵天雷地火激烈缠绵,但今天厨房间里那个男人明显没有这些兴致。
“说起来几年前在医院看到你的那些战友,人真的不错,咱们也没办婚宴,他们居然凑了那么多份子。你这个人也真是的,既然都是朋友,就该多走动走动。”
白玉兰从水槽旁站起身,笑着回答道:“会走动的。”
在他脚前,水槽下的暗门正在缓缓关闭,里面那七把不同规格的军用枪械泛着金属光泽。
多年未动的枪支要重新保养清洁直至寒光重现,只需要一封信、一声集命的命令,以及一天的时间。
……
……
史航在栖霞州开了一个蛋糕店,因为有达家的关系,生意相当不错,店里的姑娘格外漂亮。
像这样过着不错生活的队员还有很多,退伍后的他们正在缓慢地重新融入社会,融入本来属于他们的圈子。
两年前,江锦在家族支持下开了连锁电影院,然后他想请和自己同批退伍的某名老队员去做经理。
那名老队员却说,以前在部队里老子是你的头儿,现在你居然想当我的老板,门都没有。
江锦汗珠直流,或怒骂或跳脚或恳求直到最后快要跪下来,那名老队员终于同意了他的请求,却坚持认为自己没资格做经理,只肯在电影院做清洁工。
电影院在南科州,这是一个黑道横行的地方,某个小帮派并不知道影院老板的家族背景,更不知道那个年轻老板有七组履历,于是小帮派试图收取保护费。
然后他们冲进电影院闹事的时候,遇到了一名拄着扫帚的中年落魄汉子。
留下七具昏迷成员的身体,小帮派终于明白网络上那个段子是真的,每家公司都有一个伤不起的清洁工。
散落在这颗星球上的前七组队员们,退伍之后依然受到联邦有意无意的监控,他们就像刘佼和白玉兰那样,沉默诚恳老实地生活着。
有人正在召开某制药企业的董事会,有人正在推销自己的保险,有人在南半球的沙滩上望着蓝天白云发呆,似乎要将白云看成战场上的硝烟。
某一天,他们通过各种途径看到了四个字。
然后董事会依然继续,推销保险的双唇依然凌厉,看风景的还在看,电影院依旧干净,蛋糕店的小姑娘双颊依然被小老板调戏的红晕朵朵开。
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开始在默默的准备,准备迎接分别三年的战友兄弟,准备迎接新的命令,准备战斗。
七组,已经集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