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珊王阿尔达希尔细长深陷的眼睛中闪过一道凶光,手紧紧的捏成一团,那片记载着越国战船信息的木片“啪”的一声折为两段,听到这声响,弯着腰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密探腿一哆嗦,“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阿尔达希尔的呼吸变粗了,这是他要杀人的标志,密探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汗如雨下,很快身下的黄土就湿了一片。
“起来,出去吧。”头顶传来阿尔达希尔强压着怒火的声音,密探如逢大赦,忙不迭的磕了个头,转身飞也似的逃了。
阿尔达希尔看着脚下那一滩汗迹,有些沮丧的低下了头,摊开手掌,看着那片已经被他捏成碎片的木片,嘟囔了一句:“难道真没有办法打听到越人战船的秘密吗?”
几个重臣都不敢吭声,就连最受阿尔达希尔信任的弟弟阿卡兹都闭上了嘴巴。从萨珊王朝建立的那一天起,阿尔达希尔就开始关注周边的信息,原本越国并没有进入他的视线,毕竟天竺已经够远了,而越国却还在天竺的外边,对于萨珊来说,越国的存在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力,就算亚历山大打到了恒河,他也只是控制了天竺的北方而已,依然有大片的土地没有征服,阿尔达希尔曾经认为,他和越国永远不会有什么交集。
然而这一切很快就被打破了,不是因为越国的使者——泰西封城经常有遥远的国度派来的使者,这这并不稀奇——而是因为越人的战船霸占了大海,而汉商垄断了海上贸易,不管是红海还是波斯湾,几乎在一夜之间,所有的货物几乎都是汉商贩来的。
他们首先感觉到的就是香料的数量少了,而价格却涨了,以前香料虽然已经很贵了,但是只要有钱,还不难买到,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有钱未必能买到,当然了,能买到的香料也都是上等的香料,你再也别想买到那些便宜的次品。
和香料一起来的,还有精美绝伦的丝绸,美伦美奂的玻璃器和瓷器,每一样都是精品,每一样都能让人相信这些都是千金难求的宝物,一拿到手上就再也不忍放下,只能乖乖的掏钱买下。阿尔达希尔是聪明人,在很多人沉迷于汉商带来的精美商品的时候,他已经觉察到了危机:这样一来,大量的货币将被汉商卷走,用不了多少,萨珊的经济就会出现问题。
就在那个时候,阿尔达希尔一面答应和越人建交通商,一面开始造船,准备与越人争夺海上贸易权。第一项很顺利,但第二项刚开始进展就被搁浅了,原因是阿尔达希尔发现,他的战船就是造出来也夺取不了海上霸权,原因很简单,他的战船和罗马战船差不多,承袭腓尼基人的战船而来,不论是长度、宽度还是船上装载的士兵的数量,都不是越人的对手,充其量和那些被越人打得落花流水的天竺人差不太多,就算他能招募到优秀的水手,能提高一些战斗力,但在越人强大的战船面前,他要想取得胜利基本上还是做梦。
阿尔达希尔停下了造船,他要先打听一下越人的战船究竟是什么样子之后才再进行仿造和升级,至少要造出和越人差不多的战船,然后再考虑和越人开战的问题,为此,他派出了大量的密探,以各种方式与汉商接触,与上岸消遣的越[***]人接触,希望从他们嘴里打听出消息来。一开始阿尔达希尔就十分吃惊,越国的战船大概有五十汉尺左右,相当于一百五十腕尺,比罗马战船足足长出一倍,可载千人,别说上面还有武器,就以这样的体量,在以冲撞为主要战术的海战中,越人的战船就占了足够的优势。
更让阿尔达希尔郁闷的是,他派出了大量的密探,就是打听不到越人武器的情况,最后还派人上了越国的战船,还是只远远的看到了中型战船上的弩炮,主力战船上的武器还是什么也看不到,他们能看到的只有甲板上的框架,可以推测出越人的武器就藏在甲板下面,而要想看到甲板下面的武器究竟长什么样,却是千难万难,牺牲了几个最好的密探,却依然一无所获。
阿尔达希尔不是不想杀人,他已经杀了十来个人,但还是没有效果,这就说明,不是这些密探无能,而是越人确实守口如瓶。
一想到这些,阿尔达希尔就非常生气,得不到越人战船的秘密,他就无法与越人在海上争锋,也就不能夺回海上的贸易权。他也许可以在陆上称雄,但是离开了海上贸易,萨珊就和断了奶的孩子一样,也许能长大,但是肯定不会非常强壮。
阿尔达希尔非常生气,但他却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知道在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他不能和越人翻脸,否则的话,一旦越人从海上切断了商路,萨珊很快就会陷入困境,别说对罗马作战了,就是生存都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更可怕的是,如果越人和罗马人联起手来,对他重建波斯帝国的大业绝对是一个不小的阻碍。
阿尔达希尔沉吟良久,在和袄教大祭司商量之后,决定暂时接受越人的调解,和越人进一步搞好关系,看能不能借机了解到一些越人战船的情况,然后再图大计。
阿尔达希尔亲笔给孙绍写了一封措词优美的信,盛赞孙绍的仁慈,然后表达了希望和孙绍在海上见面的迫切心情,同时送上两匹良驹以表敬意。
……陆逊一手抚着胡须,一手举着书,就着明亮的烛光看书,也许是因为用眼过度,他现在已经有些眼花了,书不举高一点,就很难看清字迹,虽然越国书坊出的书一向以“纸白如棉,字大如钱”而著称。大腹便便的孙秀英坐在对面,看着变黑的丈夫,满心欢喜:“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知道。”陆逊伸出手指,在唇边蘸了些唾沫,翻了一页书,目光从书页上瞟过去,看了一眼满面含笑的孙秀英,嘴角一挑:“特牧城好吗?我看还不如仰光呢,更不如新吴城。”
新吴城是陆逊在喜马拉雅山南麓建的城,和孙绍的夏宫一样,是个气候非常温和的地方。孙秀英每年夏天都要带着陆抗到那里避暑,腹中的孩子就是去年那时怀上的。
“新吴城是好,可是太冷清了,除了军人,还是军人,哪有特牧城热闹。”孙秀英笑道:“你看抗儿不也是,一回到特牧城就喜欢得什么似的,这些天在幼稚园都不想回来。”
“幼稚园能学什么东西?明天让他回来,我自己教。”陆逊不以为然的说道:“周公瑾的女儿那点学问我还不知道?她写的《新山海经》我每期都看的,文笔也就一般了。”
“你眼界高,那你怎么不写一本书出来让我看看?”孙秀英笑道,口气虽然不服,但心里却甜滋滋的,她当然觉得陆逊的水平比周玉强,如果陆逊愿意亲自教陆抗读书,那当然是最好的。
“我没那闲功夫。”陆逊放下书,揉了揉眼睛。孙秀英连忙起身挪了过来,跪坐在陆逊身后,伸出手替他揉捏肩膀,陆逊反手握住她的手,劝道:“让婢女来就是了,你有身孕,何必劳累。”
“不行!”孙秀英嗔道:“我就是不让那些夷女、倭女碰你,你也别想纳她们为妾。要是你想纳妾,我给你物色几个好人家的女子。”
“谁想纳妾了。”陆逊笑了笑,松开了手。孙秀英轻轻的捏着他的肩窝,幸福毫不掩饰的从眼中流露出来。陆逊就是她眼中的山,她要牢牢的绕住这座山,不能让别的女人绕了去。一想到此,她就有些责怪弟弟孙绍,好端端的出什么馊主意,鼓励男人纳妾,现在越国的男人只要有点本事的,都要娶上一两个妾。陆逊倒是没有提过,但是看着别人家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她其实心里也很着急,五年前生了陆抗之后,她一直没怀上,让急于为陆家增添人口的她心里火急火燎的。
明知夷女生的儿子不能和她的儿子抢继承权,对她有利,但是她还是希望陆逊能多几个真正的汉人子孙,而不是那些杂种。越国的法律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谁都知道,这些杂种以后肯定不能和真正的汉人子孙相提并论的。在陆家的利益和自己的恩宠面前,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父亲!”扎着双髻的陆抗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站在堂下,小脸通红通红的,他看着陆逊,指了指门外,想说什么,却只顾着张大嘴巴喘气,没有说出来。
“怎么回事,这么失态?”陆逊不高兴的沉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