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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早上,县局安排到江边看看。对面就是另一个国度,两岸居民却都是一个民族,来往密切,一片各谐。范毅推说想去城里找一位读书时认识的学友,又婉拒了李局长特意要安排给他的驾驶员和车子,一个人在城里走。
依稀间,范毅走到了县一中。十多年间,县一中扩建了不少,以前围墙外的农田,现在均成了校园的一部分。远远望着一中,范毅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呼唤:“妈妈,妈妈。”泪水默默地顺着脸颊往下淌。
那幢自己曾经住过的、当时最时髦的七层小楼,如今还矗立在那里,可妈妈已经永远地不在了。看着这幢与周围新建的楼房相比,显得老气了不少的小楼。一度,范毅打算走进校园里去近距离地看看,最终,还是放弃了。
信步走着,不觉间就到了县zheng fu大门外,人员、车辆不时进进出出。就在经过大门口的一瞬间,范毅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一点东西。
站住脚仔细看了看,范毅心里一乐,暗说:“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呀!”
中午吃饭时,因为刚刚游了江回来,老邢兴致仍然很高,主动又要了白酒。酒过三巡,范毅趁老邢去卫生间的机会,悄悄跟了过去。
两人回到饭桌后不久,老邢端起酒杯说:“李局长,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返回了,有些资料,我看你们是不是还得再提供得更详细一点,好让我们带回去。”
李局长一脸轻松地说:“邢老师,没问题,还差什么,你尽管说。”
老邢看着李局长,缓缓地说:“别的都好说,就是那份县zheng fu的放假通知,复印件我们已经有了。这样,你让他们把原件准备一下,我带回去,等用完了再给你邮过来。”
笑容僵住了。李局长突然就不自在起来。
“邢老师,原件已经归档了,有复印件不也一样吗?”办公室主任笑咪咪地在一旁帮腔。
“那也行,但至少得让我看看原件。”老邢斩钉截铁地说。
整个酒桌上顿时鸦雀无声。市局征管科王科长怀疑地打量着县局在坐的诸人。
“老李哪,咱们认识也有几年了,还是实话实说的好。”老邢放下酒杯,自顾自地点了一只烟。
“是、是、是,邢老师,这个,那是……”李局长使劲砸着嘴。
老邢左右看看说:“这件事,我看你们县局在座的同志都很清楚,有谁愿意说说看哪。”
李局长最后下了决心,说:“邢老师,还是我来说。”<节放假,1月29ri至2月5ri,共计8天。6ri正常上班,比全国规定假期多放了一天,因为2月5ri这天正好是星期天嘛,在县里,这也说得过去。可是,通知到了县局,几位局领导一研究,考虑到局里很多同志家都安在各个乡镇,平ri难得回家一趟,干脆,多放几天算了。于是一口气放到了8ri,9ri才正式上班。以前年度也有过类似的cao作,一直都平安无事,不想今年踩了狗屎,竟然被人捅上了政务网。出了错,又想掩盖,所谓用错误掩盖错误,万不得已之下,就又用做过了手脚的县zheng fu文件的复印件骗过了市局,而且差一点也瞒过了省局的调查组,不曾想在最后一分钟现了原形。
不巧的是,今天一早,范毅一路闲逛,谁也想不到会逛到县zheng fu大门口,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县zheng&n节放假时间:1月29ri至2月5ri放假,6ri正常上班。”看到此通知,范毅就用手机拍了下来,抽空让老邢看。
李局长说完事情的原委和经过,全场一片寂静,最焦躁的是市局的征管科王科长,碍于省局调查组在场,他才没有当场发作。因为,向省局呈报的情况说明,正是基于县局的报告而由他亲自动笔写定的,这一下真相大白,可算是把自己也给带进沟里去了,起码是审核把关不严嘛。
老邢看了看众人,想了想说:“这件事呢,错在税务机关,应该尽量找到发帖人当面诚恳道歉。”
“找了,没找着,又不好动用jing力。”李局长解释说:“如果一定要找,公安局那边我去说,问题不大。”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省得再把事情又闹大。好了,那我提两点建议:一、在适当的公开场合,比如说,办税大厅里,你们要书面向纳税人致歉,尽量消除不良影响。当然,具体错误可以说得含糊一点,因为这件事情,基本已经消停下去了,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主要是为给纳税人办税带来的不便道个歉。”李局长边听,边连连点头。
“二、要向市局、省局做深刻检查。越深刻越好,要记住一条,责任都是你们造成的,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王科长也是受你们蒙骗的受害者,不要让王科长难做,要多往自己身上拉,不能找客观。”
“好的、好的。”李局长再次点头。眼睛却巴巴地望着老邢。老邢明白他的意思,随后说:“好在有一点,没有造成税款的流失,没有引起群体xing的事件。你们本月的入库率还是百分之百嘛。”
“是、是、是。”李局长脸上有了一线生机。
“回到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在做检查时不要讲客观。而这个客观嘛,就由我们调查组回去替你们去讲,这要比你们自己讲要好得多。”众人纷纷一起点头。
“市局张局长那里、省局崔局长、倪局长,还有魏局长那里,我为你们去讲。说到底,你们也是考虑到职工平常生活的不便,想在过年时做些补偿嘛,事做得不对,心却是好的。而且,我看你们今天的态度也是好的嘛。”
“是、是、是,一定要请邢老师多多费心了。”李局长动情地说:“只是,不知道……这个,会处理得有多重?”其实,这也是所有与事者最想弄清楚的问题。
“至于处理嘛,那是肯定的。轻重嘛,我的看法是,主要就看两条:一是造成的后果,二是事后的态度。”老邢紧紧地盯着李局长,李局长轻轻地点了点头。
……
调查组离开庆州时,市局张局长亲自到机场送行。临登机前,老邢握着王科长的手,充满深意地说:“老王,想喝什么酒,得靠自己去争取。”
飞机上,老邢对范毅说:“昨天晚上,李局长他们给我和你送来了这个。”说着用食指和拇指在范毅眼前捻了捻,“我不缺钱,我看你也不缺,所以我没收,我让他们拿走了。在基层工作,也不容易呀,不能因为一时、一事就把人家的前程给毁了。你说是不是?”
范毅问:“不知张局长是个什么态度?”
“我中午吃饭前和他单独谈了,当然,很生气,可是,下面县局的每一位局长,哪个不是他亲自挑选并认可过的,有交情嘛,所以,最后还是得看看省局的态度。”
“省局会从重处理吗?”
“好就好在这次调查不是由监察部门组织的,回旋余地还大。回去后,你把材料组织一下,重点放在县局对事情的态度和此事发生的客观原因上。要突出当地职工的困难,县局没有统一的住房、大家分散住,路又远,不方便嘛。对了,只是有一点,在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上,咱们要换个说法,不必去争这个功。嗯,就说,是县局主动承认的错误,这样做,对他们ri后的处理,会有很大的帮助。”
老邢又说:“小范,你还年轻,我想,即便没有立上这一功,以后仕途上机会也还多嘛。当然,李局长他们会念你一辈子的。”
范毅忙认真地说:“邢老师,我这里一点关系没有。什么仕途不仕途的,哪考虑那么多。要真能帮上忙就尽量帮一点嘛。”
老邢笑笑说:“我就说嘛,看你也不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