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范毅又一次坐在了窦县长的办公室里。
窦县长今天心情不错,开玩笑说:“范局长,怎么,想通了,来签责任状啦。”
范毅笑笑说:“窦县长,老实说,我是真想签这份责任状,可是我还做不到呀。”
窦县长“哦”了一声说:“怎么个做不到呀?”
范毅说:“窦县长,今年,您比我早来县里一个月,我也是刚刚来。说到底,中国人都爱讲个开门红,谁都想来了就把事情办好。只是,我们仔细算了一盘帐,今年,按县里的增长要求,我们就是跳起来也完不成了,这责任状看来是没法签了。”
窦县长脸se凝重起来,不说话,只是看着范毅。
范毅说:“去年,为了向**献礼,我们国税局全体干部职工,也真是拿出认识来组织收入了,税收收入当年增长了35%,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
这里面就有一点小背景了。一方面,去年是党的**召开之年,政治献礼的意味固然有,另一方面,私人利益的考量才是收入猛增的关键。
当时,刘合平县长正在谋求向上升一级当任委书记的职位,确实需要出政绩、特别是地方财力大幅增长的支持;同时,武局长考虑到来年自己就将退休,从正面说,是想给自己几十年的革命工作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从反面说,是想给继任者留一点难堪,于是下死令应收尽收,甚至在此基础上还有意无意地压了一批应退未退的税款在库里,这才有了这令人惊奇的增长率。
当然,也有人说,其实是刘县长私下允诺并帮助武局长的小儿子在州zheng fu谋了一个公务员的职位,才真正是刘、武两人达成默契、奋力组织收入的幕后推手,可这毕竟只是传说,没有人能拿出真凭实据。
……
“说到今年的收入,窦县长,您看。”范毅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两份文件,正是近几天jing心准备的国税收入分析报告。
一份递给了窦县长,一份放在自己面前翻开来,一边翻着,一边一笔一笔地算给窦县长听。
算完帐,范毅说:“我们全县国税部门组织的增值税一共就一个亿多一点,其它各税算上,全部加起来也就两个亿出头。去年的辉煌,其实窦县长肯定也是知道的,有竭泽而鱼的成份,基数撑得这么高,如果今年还要按上次杨副县长的要求,在去年的基础上再增长20%,我们是无论如何也完不成的。”
“怎么会完不成?你说的困难我们也是考虑过的,所以去年增长35%,今年已经给你们降到20%了嘛!”窦县长说。
“窦县长,具体每年的税收收入能增长多少,应该是与县里经济增长相同步的。窦县长,我们系统讲求的是应收尽收、不收过头税。”
“年初,州局是给我们下过一个今年收入计划的指标,增长目标只是15%,可是如果今年收入确实完不成,我们县局还是可以向上级请示,重新调整收入计划的。不瞒窦县长,昨天,我刚和州局洪局长通过电话,洪局长已经原则同意了调低我们今年的收入完成数了。”
这番话,范毅其实是把自己的打算当作了已成的事实提前说了出来。
他计划,一旦最后真的无法与县里达成协议,那就干脆放手掉今年的税收,能完成多少就多少,真正做到实事求是、应收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