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绮去了市妇幼保健医院看望了李素艺,劝慰是无力的,她无法真正体会到李素艺绝望的心情。吕绮将身上所有的钱掏出来——一共750元,给了李素艺的妹妹,算是自己的一心意。李素艺之妹李素英也是红星的员工,把吕绮拉至病室外,向吕绮提了个要求,“吕主任,你是我姐的朋友,能不能给厂里,让厂里出面跟对方交涉下?”
“交涉就是私了。你应该明白,他们已经触犯刑律了。”
“家里托人已经找了区政府,公安也去调查了。我姐夫的一个亲戚在园林局,他……这件事怕是不好办……”
“怎么不好办?我不信没王法了。这是人命案子,我可以帮你找律师,官司不会输的。还有媒体,他们那些人最怕媒体曝光了。我来想想媒体的关系。”
“打死我姐夫的是拆迁公司,不是东湖实业。据那家拆迁公司都是些地痞流氓,很不好惹……因为我姐夫先动的手,对方也有人住院了……家里商量,还不如多得些补偿呢。”
竟然和孙敦全的口气一样。吕绮不满道,“刑事追责并不能取代民事赔偿。你懂吗?现在决不能主动找他们求和的。”
“就是打官司,也是厂里出面好吧?我家没人能和上面得上话,你能不能跟厂里?”
“可以。行不行我不敢保证。素英,你要劝劝你姐,让她想开些,千万别伤了身子……如果经济上有困难,跟我讲,我尽力帮助。”
“拆迁公司倒是垫了五千块住院费……他们,我姐夫动手在先,别想着讹他们多少钱。”李素英显得唯唯诺诺。
吕绮从医院回来,直接去了法律办。她没有找副主任、老同学韩瑞林,而是直接敲响了主任赵征红的办公室。门开了,长了一张大饼脸被人起外号“大脸猫”的赵征红正跟两个显然是外来的客人谈着什么。
“二位稍等,我和吕主任几句话。”赵征红拽了吕绮到韩瑞林的办公室,韩瑞林正好不在。
“烦死了,整日间官司缠身,我这碗饭真不是人吃的。啥事?”
“征红,听李素艺家里的事了吧?”
“华锦路被打死的那个?”
“是,他老婆是我中学同班。”
“你是什么意思?”
“法律我是一知半解。像他这种情况,遭遇对方强拆还丢了命,走法律渠道会是什么结果?”
“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你可是搞法律的。”吕绮和赵征红同为红星公司为数不多的女中干,有私交,话也就不甚客气了。
“这类案件甚多,你一定注意到了,但很少见有偿命的。因为情况比较复杂,往往定性为过失伤人。另外,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就算苦主不闹,检察院八成会提起公诉的。”
“厂里可不可以出下面?”
“不可能。因为事情不是发生在工作现场,即使在生活区,也不会介入的,这是原则。”
“狗屁原则。死的可是咱自己的员工。当初杨文欢亲戚那件事,你们不是出面了吗?”
“那你去找骆总。如果他发话,我就办。不过,即使厂里出面,也不会有太好的结果。拆迁公司背后都有人,你是知道的。”骆冲是红星公司总经济师,分管法律事务,也分管发发展规划部,是俩人共同的上司。
赵征红知道吕绮不会去找骆冲。红星就这么大,发生在高层的新闻不一定传到基层,但瞒不过法律办。赵征红听骆冲曾“追”过吕绮,搞得吕绮尽量躲着自己的头上司。
果然,吕绮立即摇头,“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求你,我才不找他呢。”
“我真的帮不上忙。而且也没时间。你也看到了,屋里还坐着两个要账的呢,哪有精力管这种事?欠人家几千万材料款,要起诉咱厂。而赵书记下了死命令,决不能让对方起诉。总要熬到新老板就位嘛。”
“你听了?”
“这种事哪里能守住秘密?上面也是的,早该派人下来了。”赵征红从桌上丢着的烟盒里抽出支烟,摸出打火机上了,“快他妈就位吧,至少新老板能带来些资金。对了,听新老板是红星子弟,你是不是认识?”
吕绮撒了个谎,“不,我不认识。”
她是认识陶唐的。不仅认识,陶唐曾是她的单向初恋。尽管她没有机会表白过自己的感情,但分别二十余年了,始终难以忘记曾经的同桌。
谁能料到呢?他竟然以红星一把手返回了故土。她竟然成了他的部下。可是,他还记得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