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力公司经理毛小斌没想到晚上陶唐抽查了污水处理站。他接到张兴武的电话匆匆赶到现场,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堆领导,除了陶唐,机动部主任杨开河,技术部主任任连生等已经在场了。动力公司主管技术的副主任焦立斌正向陶唐汇报污水处理站的运行情况。
“老毛,你咋管人的嘛,脱岗不说,第为何停运两天不报告?幸亏焦立斌有房门钥匙,不然真出大笑话了。”张兴武劈头便抛给了他枚小炸弹。
“机子总坏,能怪得了我吗?”毛小斌嘟嚷了一句,他看到了污水二站的工人吴禄贵,刚要发火,看到陶唐的目光射过来,立即闭上了嘴。
“毛经理,设备问题姑且不论,你的值班人员脱岗如何解释?”陶唐的责问来了。
“陶总,是我们管理不严了……我向您检讨。”毛小斌的经验是先承认错误,不管错误是不是自己的。他心里腹诽不已,还不是因为这台老爷机总是出故障,值班员呆着也无事可做,自然溜号了。
“刚才焦主任给我上了一课,初步了解了咱厂污水处理的情况,”陶唐的语气和缓下来,“我讲两点意见,第一,机动部立即联系厂家来维修,警告他们,如果不能彻底解决问题,我们将寻求法律解决的途径。刚才杨主任已经说了,设备是2010年买的,还是新的嘛。第二,污水二站是负责处理电镀废水的,关系重大,在设备未恢复运行前,要采取有效的措施,绝不能直排进生活废水管网中!我们要有起码的公德心!重金属渗入地下,我们自己也是受害者嘛。这个月生产紧张,表面处理不能停,所以你们今天就要想出一个办法来,哪怕把废水先存起来也成。这件事总经办要盯一下,告诉发规部也要跟一下。结果出来,告我一声。”
“是。”几个人齐声答应。
陶唐看着毛小斌,“还有,不能因为设备出了故障,人也出故障。制度就是制度,没有说设备停运,人就放羊吧?还是管理问题。脱岗问题要处理,首先是你们领导班子!”陶唐指着墙上的管理制度,“这上面明白写着,每周至少要抽查一次值班情况并填写检查记录,毛经理,上个月你检查过几次?”
“两次吧……”
“记录呢?两次检查发现什么问题了?”陶唐转头问吴禄贵,“吴师傅,你说实话,领导们检查过值班情况吗?”
“检查过,真的检查过……”吴禄贵一叠声地回答。
“吴师傅,你是老师傅了,刚才说你自建站以来就在这里工作,怎么能脱岗呢?有事要请假的嘛。你可不要以为这份工作无足轻重,知道国家的环保政策吗?知道污染环境的后果吗?我们公司的用水主要是来自自备井,是地下水,如果电镀废水不经处理渗入地下,知道有什么危害吗?吴师傅,我问你,知不知道电镀废水的危害?”
吴禄贵答不上来。
“这可不行啊。不知道为什么工作,就不会干好工作的。毛经理,培训做过吗?他这个岗位,要不要上岗证?”
“培训肯定做过……老吴,你有上岗证吗?”
“嘿,我是问你。看来你也不清楚……兴武,你落实一下。”
“是。”
“走吧,去看看你们的另一个处理站吧。”
一站主要是处理生活废水的,情况还算正常。陶唐详细询问了运行情况,包括每个月的费用,查看了化验记录,有,但不完整。
“这个不行。用什么证明我们处理过的污水达到中水标准呢?就是靠化验嘛。中水回用很好,但前提是回用的污水要达到中水标准,这不是应付人家环保局,是为了我们自己的生产生活安全嘛。这个道理真的不懂?”陶唐对毛小斌和焦立斌说,“一站的能力不错,设备我看也不错,比盛东公司的要好。我们没有理由不用好它嘛,还是个管理问题,要举一反三,认真整改。”
“是,我们一定按照您的指示整改,认真整改。”
“不是按照我的指示,是依照制度。明天你们把两个处理站的有关制度整理一下给我一份,另外就是有关化验的标准,也给我搞一份。国家如此重视环境保护,作为国企,我们可不能跟国家政策唱反调,更不能糊弄政府。那个吴禄贵,还是以教育为主吧。好吧,今天对你们的抽查就到这儿吧。”
毛小斌和焦立斌没理解陶唐为何突然在深夜来巡查污水处理站,陪同前来的张兴武及被紧急召来的杨开河和任连生也没想通这点,随后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对陶唐大为敬畏。
第二天上班后,陶唐叫来了骆冲,跟他谈了昨晚检查动力公司污水处理站的情况,重点说到了二战那台用于处理电镀废水的“一体机”运行不正常的问题,“机动部是你分管的,我看杨开河,是叫杨开河吧?似乎有难言之隐。情况你清楚吗?”
“别提了,简直一言难尽。”骆冲说,“那台机子是宋悦拍板买的,根本就没经过机动部。也没搞公开招标,他去大连出了趟差,看了一次展览会就拍板了,据说性能很先进,但结果呢,一直是打打停停的,厂家来过几次了,没有根本解决,我看他们也难以从根本上解决了。”
“程序不合,你作为分管领导,抵制了吗?有会议记录吧?”
“会议肯定有记录。但是,陶总,宋悦那种作风,根本就不容我们这些副手反对嘛。”
陶唐不悦道,“你这是推卸责任。如果当时会议上你明确反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听起来你没有嘛。”
骆冲没吭气。
“问题已经发生了,我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宋悦已经为他的责任埋单了,但问题还在,要我们这些人解决了。第一呢,你要督促机动部尽快回复机子的运行,排污是个大事啊,马虎不得。第二呢,要诊断一下,这台花了一千多万的机子究竟能不能用?不能用的话怎么办?我们的电镀件不少,总不能都外协吧?还有就是电镀的资质以后怕是不好取得了,解决好后处理问题,电镀线大有可为,应该是公司一个增长点。最后呢,就是检查一下设备采购制度的执行,现在我们同时搞着几个项目,要把设备采购规范再规范。我是不会指手画脚的,我只检查制度和流程的执行。”
话说到这儿,陶唐桌上的座机响了,“好吧骆总,就这样吧。”
骆冲心事重重地走了。陶唐拿起电话,是刘秀云用手机打来的,刘秀云在电话里说,刚才运输公司一个职工到人力资源部闹事了,砸了潘成贵的办公室,还打了潘成贵。她已经下令让保卫部把闹事的职工带到保卫部了。而受伤的潘成贵已被送到了医院。
陶唐放下电话,让李志斌叫了来,“刚才有人到人劳处闹事,你去了解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问问医院,潘主任伤情如何,要不要紧?”
陶唐去车间转了一圈回来,李志斌仍未露面,正要打电话问问,刘秀云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运输公司经理鲁丰,刘秀云气冲冲地说,“陶总,必须拘留那个混蛋!真是恶劣,简直是无赖!”
“究竟是怎么回事?坐下说。”陶唐皱了皱眉头。
“他手下的一个司机,到老潘那里无理取闹……真是气死我了,老鲁,人是你的,你给陶总汇报吧。”刘秀云气呼呼地坐在了陶总桌前的椅子上。
如果留心观察,会注意到陶唐接待部下的一个习惯,凡是他愿意倾听或交谈的,他就会请客人坐沙发,他也会坐过去。凡是不愿意或者希望对方简洁明快说完就走,他就不起身了。
“陶总,运输公司有个司机叫霍志强,长期无故不上班,单位屡次联系催促均不予理睬,于是在本月报了旷工,这下不干了,先是到我那里折腾,后来又跑到人力资源部,还把潘主任给打了……”刘秀云坐在陶唐对面的椅子上,气呼呼地说。
“等等,老潘怎么样了?不要紧吧?”
“那个畜生拿起台历砸了老潘的脑袋,医院说有轻微的脑震荡,已经办了住院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