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淮南城中万家灯火,远远望去皆是一团又一团温馨和谐的橘色微光。
李舒夜站在窗前,看着街道上的夜景,不知为何回想起了元宵时与苏洛一道游街放河灯时的情景,在看看如今躺在病床上昏睡不醒的少女,一时间心中钝痛,仿佛被一张密密实实的网给狠狠的罩住,闷的透不过气来。
书房的门毫无征兆的被推开来,此时胆敢在凛渊阁总堂不经通报就随意进出的人只有一个,李舒夜转身,毫无意外的朝来人微微躬了躬身,道,“穆星洲前辈。”
穆星洲硬闯凛渊阁总堂,问得苏洛下落之后就去了她身边,苏洛如今的病症比起草药针灸反而更合适以内力驱散,而要论起内力的浑厚这世间恐怕无人能与穆星洲一较高下,此时倒是最适合救回苏洛的人了,因而李舒夜得以放心让他单独为苏洛运功疗伤。
“阿洛已经醒了。”穆星洲开门见山,李舒夜听完神情一震,立刻就想要去见见苏洛,却有意无意的被穆星洲拦住了去路。
“前辈有何指教?”意图离开书房未果,李舒夜眯了眯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拦住他去路的穆星洲。
“我有法子救阿洛,然而这地方并不适合我为她疗伤,待阿洛的情况稳定一些后,我会带她回君山。”穆星洲双手抱臂,一动不动的注意着李舒夜狠狠皱眉,却又强迫自己舒展开来的神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些日子多谢阁主的照顾了。”
李舒夜暗地里握紧了拳,没一会儿又松开来,“前辈无须言谢,阿洛与我有性命之恩,此番她遭此大劫,我自该全力相助才是。”
他的声音顿了顿,“如今江湖上闹的满城风雨,正邪两方势力都在盯着阿洛,实在不易在此风口浪尖之时远行去君山。前辈若是需要安静运功的地方,凛渊阁自会倾尽全力满足;只要阿洛人在此处,我便能护得她不被任何人找到。”
“哦?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让我带她走了?”穆星洲挑了挑眉,红尘心法的威压于无形间迫散开来,压的李舒夜几乎要喘不过气。然而黑发的青年没有一丝退让之意,那双异于常人的冰蓝色眼睛直直的朝穆星洲望来,眼中唯有坚定之意。
穆星洲觉得有趣,这人身体羸弱,据阿洛所说常年百毒缠身,稍微剧烈一天的天气变化也能要了他的命去,穆星洲甚至不用拔剑,单凭指尖剑气也能轻松取下这人的首级。然而李舒夜却不怕他,甚至颇有一种看在他是苏洛师父的份上方能以礼相待,否则休怪他翻脸无情的气势,仿佛在他跟前的人只是凛渊阁主,而穆星洲才是那个应该担心自己有来无回的人。
“在下并无此意,只是任何会将阿洛带入凶险之中的决定,都望前辈三思而后行。”李舒夜直直的看着穆星洲,目光不闪也不避,颇有与那人一较高下的意思。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将阿洛带离他身边,萧云不行,叶昀不行,哪怕是将苏洛养育成人的师父穆星洲,也不行。
“你又如何能保证她在此处安稳?”穆星洲也不恼,似是对李舒夜的反应很有兴趣一般,慢悠悠的回了一句,“若非我及时赶到,阿洛此时已经死于内力紊乱了。”
“所以我不会追究叶昀泄露凛渊阁总堂位置一事。”李舒夜意有所指的收回了目光,望着窗外淮南万家灯火,声音不自觉间温和了许多,“而有我在这人世一日,便会护得阿洛平安,若是连我也护不住了,这世间怕也无人能行;如此我便跟阿洛一道踏上那黄泉之路,也不失为一桩美梦。”
“你于阿洛的情谊,却不仅是因为红尘心法么?”如此自大狂妄之语气,穆星洲却无嘲讽之意,反而问了另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初遇之时……的确是因红尘心法之故。”李舒夜的声音缓了缓,像是回忆起了一些美好的片段,“我体内寒意纠缠百毒,是以化血为凝邪之毒,江湖上无人能解,既是最厉害的毒药,却也害得我身陷寒毒困扰,毒发之时生不如死,无药可救,而阿洛的心法却是能化解这剧毒的唯一方式。”
凝邪之毒乃李舒夜体内之血,这算得是江湖上一大无人能知的秘闻,此时却是被李舒夜轻易的说了出来。穆星洲挑了挑眉,虽然他方才已在苏洛处听过了她与李舒夜相识相知的种种,此番听得凛渊阁主如此坦言相待,心中却也宽慰不少。
想来阿洛最初能与这来路不明之人相识,也是因得他上来就自报家门这份坦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