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撑着床坐起来,右手背上传来刺疼。她低眼望去,手背上插了针,药水正顺着管子一滴滴进入她身体中,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病服,左臂上缠了纱布,污渍已被清干净,她摸了摸脸,脸上光洁无比,浓妆也早被洗掉。
是谁将她送到医院的?剧组的人?还是叶景深?她好像记得吵到最后,叶大公子愤而离开。
正想着,有人推门进来。
“叶哥,我留这照顾小阿琳就可以了,你折腾了一晚上,先回去吧。”楚瑶琳的声音传来,温柔悦耳。
“没事……”叶景深先一步进来,与顾琼琳的眼眸对上,话一滞,便沉默下去。
顾琼琳的脸色苍白得就像昨天她化的那个死人妆。
他记起昨天抱她进医院的时候,她身体失温,像冰块,却又止不住地颤抖,那个时候,他恨不得把身上所有的温度都给她……
“现在什么时间了?”顾琼琳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挪了身体,坐到了床沿边上。
楚瑶琳早已跑到她身边。
“小阿琳,你好点没。”
“我没事,现在什么时间了?”顾琼琳又问了一声。
“下午三点多吧,你晕了大半天。”楚瑶琳探她额头。
“三点多……”顾琼琳呢喃一声,忽然间记起自己的最后一场戏的时间就安排在今天下午。
“小阿琳……”
“你想做什么?”叶景深正在倒水,听到楚瑶琳的惊呼,转头便看到顾琼琳已掀被下床。
“下午有最后一场戏,我要赶过去。”她头也不抬地回答着,一边伸手去撕自己手背上的胶布。
“拍戏拍戏,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连身体都不顾了?”见她那模样,叶景深觉得火气又蹭地上来,“你不用去了,今天的戏取消了。”
顾琼琳闻言猛地抬头,有些愕然地看他。
“昨天你晕倒以后,剧组的人打过电话来,我替你接了。你身体这情况,烧了一晚上,到现在还没退下去,我让他们把今天的戏取消,改……”
“叶景深,你凭什么让他们把我的戏取消?”顾琼琳冷然地打断他的话,抓了点滴杆走到他眼前,“我说过了,我和你之间,没有关系,就连朋友都算不上,你为什么替我作决定?”
“砰——”
叶景深将手里的玻璃杯重重搁到了桌面上,杯里的水溅出,洒了满桌都是。
“顾小姐,你今天的戏取消了,改在下周二早上。”他克制着怒火,眉梢似结了霜般冷冽,一句话说完,他转身便走,攥成拳的手上满是水渍,也顾不上擦拭。
又是一声重重的关门声传来,叶景深已经消失在顾琼琳视线之中。
“……”楚瑶琳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神。
顾琼琳还站在原地,扶着点滴杆,视线落在地上,没吱声。
“小阿琳……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叶哥发这么大火。别说对我,就是对着别人,他也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楚瑶琳说着,虽然有些忧心,但不知为何,那语气里还带着些崇拜的味道。
嗯,她崇拜自家妹妹。
见顾琼琳没吭声,她继续:“其实,他昨晚在这里呆了一晚上……”
顾琼琳抓了杆子就往外头走。
“诶,你去哪儿呀?”楚瑶琳喊道。
“透气。”顾琼琳说着,径直出了门。
楚瑶琳偷偷一笑,没跟过去。
出了病房的门,顾琼琳左右张望一下,就看到叶景深站在电梯前面,正烦躁地用手猛按开门键。
“骨碌碌……”滚轮滚过地面,发现粗砺声响。
顾琼琳远远就看到墙上硕大的楼层牌——16楼,而电梯上的数字才到10楼,医院的电梯永远缓慢无比。
她不急不徐地踱了过去。
叶景深怒火未消,他想不到有任何一个褒义的形容词,可以用在顾琼琳身上。
他满脑袋闪过的字眼都是——不识好歹的女人,冲动任性,气焰嚣张,没有半点女人的温柔与善解人意。
滚轮声音由远及近,传入他耳中。
他眼角余光瞄去,看到她慢悠悠走过来,眉目仍旧冷凝着,手上按电梯的频率却慢了下来。
顾琼琳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面对着电梯站着,竖起一根食指戳了戳他手臂。
叶景深没理她。
她再戳戳,他还是没理。
“喂,对不起。”她道歉,声音不大,刚够叶景深听到。
“你说什么?听不到。”叶景深仍旧没看她。
得寸进尺的男人!
“对!不!起!”她扩大嗓门,吼了一声。
电梯门却在同时间打开,里面的人被顾琼琳给吓了一跳。
“没……没关系。”站在最前面的男人看到叶景深黑漆的脸,忍不住回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地离开电梯。
电梯里的人像看“蛇精病”似的看着他们两人,鱼贯而出。
“你在和谁道歉?还是你道歉习惯不看对方的?”叶景深终于转头看她。
电梯空了,叶景深却没进去。
“叮”一声,电梯门合拢,缓缓上升。
顾琼琳转过身,直视他。
他眉间霜色已融,虽仍旧不苟言笑的模样,却已没了刚才的暴躁,看着她时的眼神,带着让人心颤的专注。
“对不起。”顾琼琳再道歉。
“别动。”叶景深亦转身面对她,他伸出手,像要抱她。
顾琼琳怔了怔,没动。
然而他只是抚上了她手臂旁边的输液管。
药水瓶已空,输液管里回了一长段的血。
“药挂空了都不知道关掉?回血了你不疼么?”他按掉了输液器上的输液开关。
他这么一说,顾琼琳觉得手开始刺疼。
“疼!”她郑重开口。
“回房吧。”叶景深接过她的输液杆,朝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