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顾西辞把山河流云剑第三章默写给赵绮白的时候,她身体中被刀行云传授的内力已经化用了大约四成左右。离开这座牢房没有问题,但想要在逃出牢房之后安全离开赵绮白的势力范围就有点困难了,毕竟赵绮白是公主,说不定手下有什么能人武功高于顾西辞,万一她逃出去了又被抓回来,基本就相当于断绝了自己的生路。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把握的机会只有一次。
顾西辞一点儿都不着急,在抛弃了乱七八糟的杂念、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之后,她有足够的耐心待在阴暗的牢房里面跟赵绮白耗着。给刀行云报仇的事情可以等顾西辞出去之后再把朱子宁追杀到天涯海角,现在的她对如何对付赵绮白更有兴趣。
说嫉妒也好,说恨也罢,总之赵绮白和朱子宁还有那个负了刀行云的男人一样,上了顾西辞的黑名单。所有的账都一笔一笔记下来,咱们慢慢算。
老实说顾西辞觉得现在不是出去的最好机会,因为她的内力没有完全被化用,山河流云剑也没有学完,但有的时候机会就是这样出现的猝不及防。
给顾西辞送饭的换了一个人,之前那个守门人不见了。新来的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面无表情地端着盛饭的托盘一言不发,相比于他的前任,这位显然要可爱的多。因为前任守门人每次给顾西辞送饭的时候都要挖苦嘲讽她一般,末了再用崇拜的语气对赵绮白进行一通赞美。顾西辞虽然不是很在意守门人给自己穿小鞋克扣饭菜的一系列行为,但是天天总听他赵绮白赵绮白地说个不停,顾西辞觉得自己要恶心得要吐了。
新来的这个就很乖,一点儿多余的话都不多说,把托盘用绳子吊上关押顾西辞的笼子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顾西辞慢吞吞地抬起手把托盘拨拉进笼子里面,然后她十分意外地发现今天太阳真是打北边出来了——在稀粥青菜里面,竟然混进去了一个蒸得白白嫩嫩还散发着温热雾气的可爱馒头。
画风完全不同!第一眼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顾西辞一手抓起那个软绵绵的馒头,馒头散发着新收小麦的香气,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快来吃我”四个诱人的打字。顾西辞一边嘲笑自己现在竟然连一个馒头都觉得是美味了,一边默默地把馒头掰成了两半。
馒头掰开之后,顾西辞垂头看着暄软的截面,目光一闪。
宣纸条的一角从被掰开的馒头里面显露了出来,纸条周围有丝丝墨色沁入馒头之中,看起来纸条是在被写好之后匆匆塞进了刚揉好的馒头里面,然后上锅蒸熟端来了顾西辞的牢房。猛地抬头看向早已被关上的老房门,顾西辞凝神静气,确认周围除了她再无活人之后,她双手颤抖但却小心翼翼地把纸条从馒头里面弄了出来,举到眼前慢慢展开。
纸条上画着一张图,一张襄阳王府别院的地图,地图的下面还写清楚了守卫换岗的时间间隔和巡逻规律。顾西辞就着灯光,目光急切地在地图上转来转去,最后她的眼神落在了右下角,那里写着“牢房”两个字,然后被人用墨笔圈了一个圈。
“赵绮白已离开襄阳王府别院前往藏剑山庄参加品剑大会,临行前吩咐一旦你默写完了剑谱就将你杀无赦。机会千载难逢,为了安全起见请尽快离开这里。”这是那张纸条上留下的最后一行字。顾西辞看完之后,闭着眼睛往铁栏杆上一仰。她张开嘴无声地喘着粗气,沉寂已久的心又渐渐恢复了强烈的跳动频率。
这个送地图的人……是谁?唐非鱼的手下?隐元会的?还是白玉堂的人?顾西辞想了半天没有头绪,决定暂时放弃,尽快出去才是正经。只要她能逃出这个鬼地方,想要知道什么再去找赵绮白问就好了。
只不过等到顾西辞去找赵绮白问的时候,两个人的身份肯定会发生相应的变化,到那个时候……赵绮白你别想那么轻松的就从我手中离开。
顾西辞丝毫不怀疑这张夹带在馒头里面被送进来的纸条是个引诱她上当的诱饵,因为现在的她已经是一无所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想要杀她直接动手就好,犯不着玩这么多花花肠子。
一但顾西辞下定决心,她就会坚持不动摇地走下去。现在决定了要离开,那顾西辞就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她尝试着调动内力,把内力聚集到掌心之中,然后一把握住了其中一条锁住自己手臂的铁索,手下猛地发力使劲儿一攥——
令人牙酸的咔咔声过后,顾西辞手中握着已经断成了两节的铁链的另一端。她歪着头观察自己依旧带着手|铐的左手,然后确定虽然把铁链弄断了,但短时间内要把手|铐也掰断是个难度过大的事情。于是顾西辞就先带着不轻不重的手|铐了,反正也不影响她的行动。
接连响起了三次咔咔的声音,锁住顾西辞四肢的铁链子被尽数绞断。顾西辞揉着自己因为长期戴手|铐而被磨掉了皮鲜血淋漓的手腕,一边轻笑,一边抬手抚摸上了铁笼子的栏杆。
“待久了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呢,”顾西辞把自己的唇贴上了冰冷的铁链,神色迷茫地呢喃道:“毕竟出去之后我很可能没有机会再这样静下心来钻研一门武学了……但是啊——”
顾西辞话锋一转,那张虽然憔悴苍白却依旧精致漂亮的脸蛋忽然间扭曲得无比狰狞:“有笔账不得不算算呢赵绮白,就算是死,我也要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顾西辞两只手同时握住了相邻的铁栅栏,然后她手下发力,手臂上青筋暴起,把两根铁栅栏朝着两边慢慢地拽。铁笼子在耳畔发出了喑哑的悲鸣声,顾西辞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眼睛却没说有聚焦,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看东西,还是在发呆。
如果赵绮白此时就站在这里,她一定会惊得目瞪口呆,因为顾西辞只凭着双手就拽开了让她十分得意的、号称整个襄阳王府最坚不可摧的牢笼。
把铁栏杆之间的缝隙拉拽到足可以容纳顾西辞这种身材娇小的人通过之后,她松手了。手掌心火辣辣地疼,皮也一定被磨掉了不少,但是这些跟自由相比,都没什么。
顾西辞足下发力,一个幻影移形从笼子里闪到了石崖边上,她回头望了望那个吊在高空中晃来荡去的笼子,轻声说道:“再见。”
顾西辞走到监牢的铁门前,毫不意外地发现铁门是开着的。
那个能把信息送给她的人一定是个厉害的人物,不仅在短时间内查到了她的所在,还能在襄阳王府中埋下内应里应外合派来人接应。这不太像是唐非鱼的风格,隐元会的风格一贯是直接而暴力的,如此迂回却精妙的布局应该是另一个势力的手段。
顾西辞一边想一边推开了大门,然后她看到娉婷双剑被放在门口,剑下压着一张纸条和一段柔软漂亮的红绸缎。
“双剑赵绮白有所顾虑不敢乱动,但阴阳卦盘被带走了,请你自己取回来。”
顾西辞弯腰拿起双剑,把它们缓缓地搂入自己的怀里面。剑身冰冷的触感透过顾西辞身上单薄的布料传递到了她的胸膛,在冷意渐渐侵蚀的同时,娉婷两把剑在剑鞘之中发出了轻微的嗡鸣声,像是欢迎真正的主人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