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她到张记药铺做香袋了?”李兮敏感的问了一句。
张记药铺,就是最早发现天花,已经被烧成白地的那间药铺。
“嗯,往年都是领回来做,她跟张家大妮子要好,说张家大妮儿不舒服,她陪了两天,张家药铺出事前,桃枝儿就……她三叔小时候出过天花,她太婆见过,就把她关进柴房……”
妇人捂着脸,所有的嚎啕都闷在喉咙下面,听的人更加难受。
“想哭就哭出来,这里不是你家,想怎么哭就怎么哭。”李兮拍着她。
“俺的妮儿……求求你,救救她。”妇人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往怀里摸出根沉甸甸的银簪子,“这是俺的嫁妆,原本就打算给大妮儿添妆的,求求你,俺不能天天来看她,她太婆……求求你!”
“你偷偷把她送来的?你出过天花吗?”
妇人一个劲儿的点头,“俺没出过,俺不怕,从前,俺弟出天花,就是俺照顾的,俺得走了。”
妇人撑了一把,抖着腿站起来,却迈不动步。
“你家在哪里?一口气跑过来的?”
“在城东,晚了她太婆……”妇人努力往外迈步,“俺家还有她弟她妹,俺不能丢下不管,要不然,俺真不想……活了。”
“你先坐下,”李兮拉了拉根本走不动步的妇人,报恩寺在城西北,一个女人家,背着个十六七岁、已经算是成人的女儿。从城东一口气跑过来,也就当娘的有这样远远超出体能的爆发力。
“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你得洗干净再走。就算你不怕,得替你那几个孩子着想。”李兮安慰妇人。妇人回头看了眼昏睡不配的桃枝儿,扶着门框哭起来。
送走妇人,李兮坐在药王殿的门槛上,托着腮,茫然看着星光点点的夜空。
她能做点什么呢?
第二天,李兮让人贴出告示。但凡有人送女病患来的,不收诊金药费,连饭钱护理钱也不收了。送女病患过来的人,再给五十个大钱。
也不知道是因为一分钱不花,还是贪图那五十个大钱,报恩寺和城外的楼霞庵里的女病患越来越多。
也许是李兮这个神医名头太好使了。也许是赵知府和众衙役没有了后顾之忧。个个差使当得好,也许是上天的眷顾,朔方城虽然天花病人一天比一天增加,却一直有条不紊,并没有出现李兮最担心的情况,整座朔方城秩序良好,生病和没生病的,都难得的镇静和安心。
也许。恐惧能够传染,镇静也可以传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