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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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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唐将应怀真方才所说的话,思来想去过了一遍,不由地微微蹙眉。

半晌,忽然又想到她方才说“本来想绣鸳鸯,又怕绣坏了”时候,那略见羞怯小心的小女儿神情,不由莞尔,可一旦又想到她受了林*那几句,恐怕因此而生闷气……不免又叹了声。

且说应怀真匆匆辞别,上了车,果然鞋子便被雨水湿了,虽有些湿哒哒地难受,倒也能忍受得。只是想到林*方才那几句,心里有些不自在。

暗中想了半天,便喃喃念说:“这是怎么说的呢,竟惹来这种疑心……竟然也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了。”

嘴里这样念了一句,小丫头秀儿就问道:“姑娘说什么呢?”

应怀真摇了摇头,心中却也暗暗地打定主意,只想:以后无事尽量少去唐府罢了,纵然要去,除了见敏丽跟唐夫人外,绝不能再单独地去见小唐,要知道他已经是跟林*婚约在身了,自个儿也渐渐长大,不能再像是以前一样无拘无束,何况如今林*更有疑她之心了呢?还是趁早儿好生避嫌是正经。

秀儿见应怀真不言语,便趴在车窗边儿往外看,只因她素日极少出门,只偶尔才能跟着主子出来一次,仗着此刻天黑又下雨,路上人少,便乐得一饱眼福。

正乱看之间,忽然笑了起来,应怀真便问她突然笑个什么,秀儿回头道:“姑娘你快来看,那边有两个人,敢情是喝醉了呢?满地乱滚,那地上都是水,瞧着都湿透了,岂不可笑?”

应怀真听了,便略歪头看了一眼,果然依稀看见两个人在一块儿纠缠,其中一个仿佛要把地上那个扶起来一样,暮色里看不出什么来,便也罢了,耳闻着车子骨碌碌经过,忽然听到外间那人叫说:“凌景深,你必然是故意的!本王要制你的罪!”

应怀真听了这句,很是意外,却听外头有人似乎笑语了一句,而后果然又是熙王赵永慕的声音,笑道:“怕什么?这会子哪里有个人在,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且我便是如此,谁爱说便叫他们说去……”

应怀真听到这里,便叫停车。

这路边上的两个人,果然正是熙王跟凌景深两个,因没有带小厮,也未乘车而来,吃了酒要往回走,熙王一不留神跌了一跤,把个伞也跌破了,凌景深便来扶他。

两人正在拉扯说笑,忽然见一辆马车停在前方,车上徐徐下来一个人影,一手拎着裙摆,裙裾下先落地的那只脚,着嫩黄色的绣花鞋,如菡萏一般可爱秀巧。

熙王停了说笑,跟凌景深两个便看,只见那人撑伞来到跟前,微微地将伞往后,露出底下熟悉的脸,明眸在薄薄暮色中如秋水莹然。

应怀真先向着熙王屈膝,道:“殿下有礼了。”

熙王一怔之下,便笑道:“怀真?你怎么在这儿呢?”

应怀真看一眼凌景深,才要说话,凌景深自顾自往旁边走开了几步,就站在身后一座楼的屋檐底下,竟然是主动有意避开了。

应怀真本正想要不要避开他说话,然而此事又跟他有些关系……没想到凌景深竟这样知机,应怀真便重看向熙王,道:“上回肃王妃去瞧我,王爷必然是早就知道她想选世子妃么?”

熙王浑身水淋淋地,雨又不时落在脸上,他索性走上前来,把伞拿了去,便将两人都罩在其中,才垂眸看着她,道:“不错,又如何?”

应怀真道:“既然如此,那你必然也是早就知道了敏丽姐姐也在人选之列?”

熙王听了这句,就明白应怀真想说什么了,仰头又笑了声,道:“小怀真,你要跟我说什么?早知道你请我们去你的车上便是了……瞧你穿的单薄,亲自出来也不怕着凉?快直说罢了,不必拐弯抹角。”

应怀真心中一横,道:“王爷当初说……有法子叫我避开被选中,既然王爷有这个心,那为何没有对敏丽姐姐……”

熙王听了这话,望着她便嗤嗤地笑了起来,应怀真被他笑的脸上微微发热,道:“王爷只顾笑什么,可是我说错了话……”

熙王收了笑,就长叹了声,道:“怀真丫头,你倒是说的没有说错,是只竟要坑死我呢。本王索性跟你说句实话,纵然我有心娶敏丽,也是娶不了的。”

应怀真果然并不明白这话,熙王点点头,说道:“你这小丫头……罢了,你且想想看,唐家如今,大体上跟谁都是过得去,别的不提,只说在皇族里头,皇上面前自也不必说。底下……他们跟太子关系很好,你唐叔叔跟我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独独跟肃王府隔阂着……倘若我再娶了敏丽,你且让肃王怎么想呢?又倘若肃王一朝得势,你叫唐家如何自处呢?他们家里百年鼎盛,连这点儿权衡都打算不到,还叫什么‘东海王’家里呢?”

应怀真听了熙王一席话,竟似如梦初醒一样,此刻才知道这一门亲事背后,居然不仅只还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还有这许多纠葛利害在里头。

应怀真呆呆听着,着实想笑,或是为了自己先前的单纯而笑,或是为了敏丽似无可更改的命运而笑……原来此前她以为结亲这回事,无非是男女两人之间两情相悦罢了,可现在想想,又哪里是男女之间的什么事儿,竟是家族之间的事儿,是朝堂之上的事儿了!

熙王打量着她惘然的神色,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好了,不要多想了,快些回家去罢了,你不比我们,着了凉害了病便不好了。”说着,便道:“来,我送你上车。”

应怀真不再做声,熙王果然陪着她回到车边儿上,此刻路上行人绝少,熙王把伞放下,将应怀真轻轻一抱,直接送到车上。

应怀真到了车内,才想起探身出来,道:“王爷,拿着伞罢了。”

熙王果然把伞又撑了,向着她一挥手。

马车复又往前而行,熙王目送车消失在暮色跟雨幕之中,还在有所思,背后凌景深走到跟前,钻到伞底下,道:“看方向……应小姐这是才去过唐府?”

熙王点了点头,忽然说道:“是为了敏丽之事。”

凌景深听了,半晌,便“哦”了声,熙王转头看他,见他面色淡淡地,暮色中微见冷意。

忽然一阵风吹过,熙王通身湿透了,不由便打了个哆嗦,熙王叫了一声冷,凌景深便要脱自己衣裳给他,熙王笑着打了凌景深一拳,两人你推我挡,嘻嘻哈哈间才要再走,便见一辆马车急急而来,径直停在两人跟前,原来是熙王府派来接人的,两个人忙上了车,马车调头而去,街上才复又安静下来,只有黄昏雨仍是绵绵密密地下个不停。

且说应怀真回了公府,才进门,即刻又叫人唤进宝儿,叫赶紧去肃王府找竹先生。

进宝儿道:“这时侯又去找先生做什么呢?”

应怀真道:“是要紧事情……你只说……只说我又病了。”

进宝笑道:“这个万万不成,做什么白咒自己?我且只说要紧事情试试。”

果然进宝儿就去了,应怀真等在府内,只因先前跟小唐扯了谎,她怕小唐回头找竹先生对质,倘若说穿了可怎么办呢,因此想同竹先生先串好了谎。

进宝去了半天,回来说道:“先生说下雨天不宜奔走,明日是晴天,他一早儿便会来。”

应怀真急问:“你没说是我又病了?”

进宝儿笑道:“我才试着说了一句,先生就说我扯谎呢,还要打我的嘴……我哪里还敢再说,就飞跑回来了。”

应怀真听了这话,便没有了法子,只好等明日再说罢了,好歹想了想,小唐纵然想对质,大概也不会趁夜到肃王府把竹先生叫了去……于是才稍微安心。

当夜,应怀真便做了个梦,梦境模糊,到底如何是记不清了,只隐隐约约听到有女子的哭声,依稀仿佛是敏丽……应怀真以为是敏丽不愿嫁到肃王府,就想劝敏丽止住哭泣,不料只见敏丽在极远的地方,被若干人围着,她无论如何都到不了身边儿,急得用力挣扎,终于醒了……睁开眼睛,才见满目天光,竟然已经是天亮了。

于是赶紧收拾妥当,坐等竹先生来,又叫小厮盯着去催……如此一直到日上三竿,竹先生才摇摇摆摆地来到了。

因竹先生曾救过应怀真,故而对外只说是个大夫,加上那几日门上众人都也认得他了……因此一路被带着来到内院。

应怀真等不及他进门,就已经迎了出来,道:“先生怎么才来,不是说一大早儿就来么?”

竹先生气定神闲地笑道:“急什么?这便是我的一大早儿呢。”

进了屋,丫鬟奉茶。竹先生就问何事。应怀真忙把敏丽的事儿说了,又把自己扯谎的事儿也说了,央求竹先生跟自己串谎。

不料竹先生听了,便略叹了声,并不说话。

应怀真问道:“先生怎么不做声的?”心里只以为竹先生或许不肯的,正打算再求一求,不料竹先生看她一眼,道:“若我跟你串谎,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了。”

应怀真不解,就问原因。

竹先生慢悠悠地说道:“唐家小姐的八字是我合的,她跟世子……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应怀真听了这话,呆若木鸡。

竹先生却又看了她几眼,打量了片刻,竟道:“我瞧着……近来你自个儿也有件事儿,其他的就不必先担心了……”

应怀真听了,越发呆怔,竟不知要先问哪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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