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坐在御座上,俯瞰着殿中的群臣,心中淡然,感觉比往日轻松。不过轻松归轻松,崇祯对于今天的早朝也并不是没有一点期待。
早朝自从改为早上八点之后,皇帝和群臣都不用凌晨五点就赶来奉天殿上早朝了。自万历朝以来,朝会改为逢三六九上朝,每月的朝会就是九次。今天正是二月十九,朝会按期举行。
第一个上奏的是御史卢新德,这官儿真是踊跃啊,为了抢得第一个发言,恐怕颇费了一番心思吧:
“启禀皇上!臣闻张献忠受了朝廷招安之后,第一批就坐船去往台湾,臣以为此乃一举擒获张献忠之良机。臣奏请皇上在海上围剿张献忠,张献忠所部不悉水战,朝廷水师可轻易剿灭其部。擒获张献忠之后,谅那张献忠在重庆的余部群龙无首,亦不难剿灭。臣以为张献忠向来狡诈,难免降而复叛,不如趁此机会将他一举成擒,以免养虎遗患。”
早几日张献忠到了上海,换成三桅海船的时候,不免露了行迹,不知怎么这位卢御史闻知,这便起了斩草除根的念头。崇祯心说这书生懂个屁!张献忠跟着先锋船队先走一步,你以为把张献忠干掉就万事大吉了吗!重庆的七万大西军就那么好剿灭吗!说得轻巧!若是一时灭不了张献忠的余部,弄得四川糜烂,那就前功尽弃。何况张献忠此去压根就不是台湾,而是自己派往吕宋抗日的棋子,要是没了这颗棋子那岂不功亏一篑!难道要大明直接与日本开战吗!
这些事当然没法跟这自作聪明的书生解释,崇祯没好气地说道:
“招抚张献忠,朕已经公告天下,岂能失信。此事不必再提。”
刘宗周这老先生此时举步向前,大声道:
“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崇祯怕什么来什么,他就怕这老夫子在朝堂上大讲圣贤之道,结果老先生就是冲着科举改革来的,反正是引经据典,极言圣贤之道之神圣,祖宗规制之不可变更。崇祯只能耐心听着,只因心中早有准备,故也并无激愤之色,反而越听越有点昏昏欲睡。老夫子说完,又有一些人竞相附议。
等一众臣子附议完毕,只闻跟风之言,却没有听到反对之声。崇祯睁大眼睛,瞪了瞪群臣,缓缓说道:
“各位爱卿,科举之事,容朕想想再说。目下春闱不是正在举行吗!会试和殿试,一切照常。这事就先说到这儿吧!”
崇祯死抱着一个拖字诀,反正也不跟群臣对抗,任你天花乱坠,我只不动声色。刘宗周一看,皇上有点油盐不进的意思,愣是不表态,却也不好再喋喋不休再说此事,反正军事工程学院授予举人这事毕竟还没有形成定例,在众口一词的反对声中也不可能形成圣旨。
明制,未经内阁票拟,皇帝的口诏以及皇帝拟定的中旨,内阁可以封还,也就是说,内阁可以拒不奉诏。刘宗周相信,哪怕皇上发下滥授举人的中旨,内阁学士史可法等人也必不敢奉诏。
群臣有点晕,朝会上皇上闭口不就科举之事表态,真要是还有不识相的官员再奏此事,也必会讨一个不痛快。
一看殿中汹汹之势平息下来,群臣之中又步出一个人来,叩拜道:
“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群臣一看,这人却是鸿胪寺右少卿李元鼎,只听李元鼎奏道:
“陛下南迁以来,中宫虚悬,六宫无主,有碍国体,臣请奏陛下早定中宫!”
关于选妃立皇后,内阁其实早已提过,王铎更是几次三番面奏此事,无奈崇祯鉴于半壁江山风雨飘摇,不敢多生事端以扰民。加上后世一夫一妻制的观念深植脑中,多少需要一点时间入乡随俗,何况还有周小姐一事,自己想要收为妃子却饱受御史犯颜直谏,心中很不痛快,更不愿意接受所谓的选妃,心说到底是你们选妃还是皇帝自己选妃,便将臣子们的美意婉拒了。
没想到周菲儿红颜薄命,在元宵那一次暗杀中香消玉殒,心中除了痛恨可恶的小日本之外,时常想起周菲儿的娇俏音容,往往情难自禁。王承恩受了刺激广收义子养子之举,对于崇祯无疑也是一个刺激,想在这个时空留下子嗣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同时为了转移臣子们的注意力,崇祯于是一番策划,暗中授意如此如此,致有今日李元鼎之上奏。这不过就是按照预先编排的剧本演戏来着。
你还别说,崇祯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涉及宫闱秘事的八卦话题,但不曾想大明的臣子们对此很起劲!李元鼎上奏之后,立即有大把的大臣跟风,王铎老先生再度把他曾经讲过的大道理大讲一遍。好像六宫无主,天就要塌下来一样。鉴于宫中只有一个袁妃,再就是来自朝鲜的两个妃子,选妃之事便顺理成章。因此王铎奏请立后的同时,先请选妃。于是一介臣子随即跟风附议。当然也有不那么醒目或者干脆不赞成选妃的,心知皇上选妃也是名正言顺,眼看一介大臣还都大表赞成,这些不肯附和的臣子一时半时也不好站出来反对,有些臣子或者想反对,却一时没有想出冠冕堂皇的理由,立在殿中,浑浑噩噩,在一旁看着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