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子脉象如何?”
唐连生抚着颌下长须,缓声道:“三公子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节律均匀,已无大碍,稍加调养,歇息两日就没事了。”
听的这话,易允昌不由的看向管家苏云轻,疑惑的道:“那之前如何说有性命之忧?”
唐连生笑道:“不过是庸医骗钱伎俩罢了。”
没事就好,易允昌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看着躺在床上的易知足,他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来,当下将两个丫鬟和管家都赶了出去,这才看着唐连生,开口道:“唐先生,犬子的病情能否暂且保密?”
唐连生跟易家也是七八年的交情了,稍一迟疑,便试探着道:“有人问起,仍然是有性命之忧?”
易允昌含笑一揖,道:“劳烦唐医生了。”
易知足这一觉足足睡了一整天,直到掌灯时分,才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就见一个陌生,却又分明极为熟悉亲切的老妇人一脸欣喜的看着他,略一犹豫,他才开口道:“我饿了。”
知道饿,那就没事了,林氏顿时喜笑颜开,道:“唐先生叮嘱过,只能吃粥或是面食。”
“我想吃您煮的面条。”
“好,娘就这就给你煮去。”林氏喜滋滋的站起身吩咐道:“叫他们马上将药煨一煨送来,记的多放糖。”
等林氏和丫鬟离开后,易知足挣扎着坐起身,神情复杂的环视了一下古色古香的房子和房里的陈设,抬起手仔细的审视了下,再摸摸脸和脑袋,光光的前额,脑后的辫子,他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这一切都不是梦,真的是穿越了,真真切切的穿越了!
整整昏睡了一整天,他做了个奇长无比的梦,梦境清晰真实的犹如电影,那其实就是原本的易家三少爷的主要记忆片段,夸张点说,就在昏睡的这短短一天之内,他经历了一遍易家三少爷简单的人生。
听的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虚弱的闭上双眼,倒不是装,这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不说,还高烧不止,他真是相当虚弱。
在俩丫鬟的侍候下,吃了碗清淡的阳春面,接着又喝了碗奇苦难闻的中药,易知足总算是恢复了点力气和精神,待的林氏和丫鬟都退了出去,他歪在床上闭目默神。
他本就是在广州土生土长的,在北方一所三流大学厮混了四年,毕业后又回到广州,在一家不算大的外贸公司打工,平素里爱好就是上网看小说逛论坛,涉猎虽广,却博而不精,不过,对于近代史,尤其是清朝中晚期这段充满屈辱的历史,他还是知道的不少。
道光十七年,也就是公元1837年,距离林则徐虎门销烟还有两年,距离**战争还有三年,距离太平天国起义,还有十三年……。
想远了,十三行在第一次**战争后就会烟消云散,如今正是十三行风雨飘摇之际,兴泰行眼下岌岌可危,一旦倒闭,必然引起连锁反应,易家的孚泰行很可能会被连累,跟着倒闭。
十三行商行倒闭的后果可不是一般的严重,远不是倾家荡产那么简单,不仅要抄没家产,行商还得以诈骗罪流放新疆,令人发指的是行商亲眷要发卖为奴以偿还欠债。
以前的易家三少虽然从不过问孚泰行的事务,但对孚泰行的大致情况还是了解的,从他的记忆中,易知足知道孚泰行的处境并不好,同样有着数额不小的外债,那是真正的外债——欠外国商人的债务,十三行美其名曰,商欠。
当务之急,他得想法子让孚泰行不遭受池鱼之殃,若是孚泰行被牵连倒闭,作为易家三少爷,他铁定是会被发卖为奴的,那日子可就真没法过了。
如何才能令孚泰行不受牵连?易知足拧着眉头默想,要论经商赚钱的眼光,他自信十三行没人能比的上他,问题是兴泰行岌岌可危,孚泰行的危机迫在眉睫,没给他多少时间,而且他如今对孚泰行的情况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换个思路,简单直接的思路,要挽救孚泰行,其实很简单,就是钱,只要有钱,就不担心有倒闭的危险。
问题是去哪里弄钱?他虽然不知道孚泰行究竟欠了多少外债,但却知道,十三行里的行商欠的最少的都有十多万银元,孚泰行不是最少的,至少也欠的有二十万来吧。
二十万银元可不是小数额,按购买力换算,当值他那个时代的四五千万,短时间内如何筹措这么大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