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休轻蔑一笑,说:“你以为我当初向草雾要无形晶时没考虑到这些吗?”
我说:“当初人人都以为无形晶是一种矿物,谁能料到还有这等秘密?”
方休接着说:“我思量了许久,总算弄明白一个道理。”
我问道:“什么道理?”
方休说:“草雾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把我的东西无形化,肯定是一点也不担心这个秘密外泄的。”
我惊道:“这是为何?无形兵器是刺客团最大可怕之处,他们怎么会毫无隐瞒?”
方休摇摇头说:“你错了。刺客团最可怕的地方绝对不是这些无形的兵器。”
我问道:“那是什么?”
方休面色变得很苍白,轻声说:“那些刺客,他们自己才是最可怕的。”
我追问:“到底可怕在哪里?”
方休的眼神中竟然露出了恐惧,喃喃道:“他们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
我哑然了,方休是个理智聪明的人,在她眼中万事都有规律可循,如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那草雾到底是有多么可怕?
方休接着说:“当时草雾来找我时,身上的伤比你重多了,肋骨尽断,四肢损三,连说话都困难。可我不瞒你说,就算那个时候,他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
我心里虽然震惊了一下,但很快还是有些不服气,方休这种说法实在太小瞧我了。
方休看出了我的心态,又说道:“我知道现在的你武功智谋都可算是江湖一流了,但刚才那些绝不是我危言耸听,草雾的可怕是我亲眼所见,他在我这里休养的半个月里,来追杀的仇家先后共有五十三批,若不是我不许他杀人,这里早就尸横遍野了。”
我问道:“来的都是什么人?”
方休答道:“江湖中人我认得不全,但看身手大部分都是高手,其中有两个很有名的连我都听说过,一个是虎陀山虎烈帮的帮主汪啸天,另一个是六扇门的‘灭影’。”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两个人确实是高手中的高手,汪啸天当年一把金刀砍上虎陀山,单枪匹马斩杀了五百山贼,凭一己之力占山为王,创立了虎烈帮。而那个“灭影”,更是每个侠盗的噩梦,在灭级神捕中常年排在前十位。如果单从少林寺人道院排出的天武榜上看,这两人的排名都高出我几十位。
方休继续说:“这两个人的实力你比我清楚,而他们还是结伴一起来的,来的时候草雾全身都被我用蒲阳玉封住,几乎只有手指可以动弹,但那两人根本连三招都接不到就败了。如果不是我喝止,他们俩连活着回去的命都没有。”
我越听越觉得两脚发软,忍不住问道:“那草雾既然不能动,到底如何出招的?”
方休的脸色像是在回忆一场噩梦一样,轻声说:“他根本就不用动,我那院子里的草竟然都活了起来,汪啸天的金刀连一根草茎都砍不断,灭影的手脚直接被草叶刺了个对穿。他俩连门都没进就差点死在草丛里。”
我惊得跳了起来,忍不住叫出声来:“操花师!”
没想到这个世上除了皇宫之外,还有别的地方存在着操花师,十年前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又像藤蔓一样缠上心头。
方休问道:“什么是操花师?”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解释道:“能够以狂气控制花草树木的高手,这种修为千年难遇,如果草雾真的是操花师,那我确实不是对手。”
方休点头道:“你明白就好,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去君卫。”
我问道:“为何,难道草雾现在就在君卫?”
方休摇头道:“不是,你再想想,草雾这么厉害,又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我摇头说:“我想不到。”
方休说:“我也想不到,但是我问他如何受的伤,他告诉我,是在君卫遇到了一个硬手,而且他说这辈子再也不想回君卫去了!”
我的心仿佛压上了千斤巨石,“君卫”这两个字如同深渊猛虎般烙印在脑海中。
这时方休忽然拉住我的手,眼神柔软得像舞叶江畔的柳丝,动情地说道:“乱,不要走了,我们留在这宁远不好吗?我一切都听你的。”
有一瞬我的心都要融化了,甚至想到在这里跟方休长相厮守,安稳地度过一生也真的不错,但一闭上眼,十年前的那个姑娘最后的笑容又浮现在眼前,我想伸手去抓时,画面又被一团烈火吞没,恍过神来时,方休已经伏在我怀中,软软的身体贴着我的胸膛,那一刻我惊醒了。
不错,或许安稳地老去也是一种美好的人生,但我还有未实现的心愿和未偿还的债,所以只能硬起心肠,轻抚了一下方休的长发,长长地叹了口气:“抱歉,我还是要去的。”
方休猛地抬起头,哭问道:“你若死了,要我如何再赢你?”
我已下定了决心,坚定地说:“那我便跟你最后赌一次!”
方休问:“赌什么?”
我说道:“赌我去了君卫还能活着回来!”
方休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我也不回避直视着她的眼睛,最后她的目光还是垂了下来,叹息道:“好吧,我跟你赌。”
接着她默默地收拾好了药箱,起身准备离开了。临别时她回头望了我一眼,轻轻说道:“我等你回来。”
我强忍着冲上去抱住她的冲动,只点了点头,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方休走了。
她的消息虽然大大打乱了我的计划,但同时也带了更多的机会。我明白这广阔的天下处处藏龙卧虎,江湖上总是天外有天,但若畏缩不前,终究也只能坐井观天。我的人生早已没有退路,只有逼着自己不断地向前、向前再向前,直到尽头。
我看了一眼窗外,准备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