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旁边的石凳上,许荔香正斜倚凳上。她低垂着眉目,目光落在了旁边赵铭安死时趴着的位置。
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严小荞把头埋在薛晨怀里,肩头耸动着,无声哭泣。薛晨半抱着她,另一手抚着她后脑的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安慰的话。
严小荞抹了把眼泪,终于转过身。
“阿香,为什么?”她哽咽的声音沙哑低沉,像被压抑的厚云。
她无法相信,或者说她不愿意相信,一个一直被她视为闺密的朋友,能对她下杀手。
如果不是薛晨突然出现,只怕此时她已经被推到那口水井里。
只要回想刚才的情况,严小荞就像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明明是炙热的天气,她却从头冷到脚。
水井里空无一物,没有薛晨的影子。她俯身望去,只看到自己的倒影,还没等她问出口,她就被人从后面抬了脚。她头朝下往井里跌去,耳边只有自己惊恐的声音,被井壁弹回。
所幸,薛晨及时抱住了她,才免去了她落进井中的厄运。
她惊魂未定地被他救上来,就看到许荔香满脸委顿地跌坐在地上,直到那一刻,她都还不相信是许荔香要置她死地。
薛晨震怒非常,救下她后便怒不可遏蹲到许荔香身边,大掌掐上了许荔香纤细的脖子。
她呆愣了两秒后,纵声尖叫。
薛晨在她的尖叫声下回神,压下愤怒收回了手,跑回她身边。
许荔香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脸上的委顿已被淡漠取代,她蹒跚地走到石凳前,缓缓坐下。
于是有了如今这一幕。
“咳。”听到严小荞的质问,许荔香像大梦初醒的人,茫然地看向她,开口就是断断续续的咳嗽。
好容易将这阵咳嗽压下,她苍白的脸颊上浮起病态的红晕,缓缓开了口。
“不为什么,你知道一些我不能让人发现的秘密。”
“什么秘密值得你放弃自己的良知?你明明是个善良的人。”严小荞将涌出眼眶的泪再次拭去,扬声问她。
“对不起,只是为了我的孩子,再脏的事我也非做不可。他已经被他的父亲遗弃,我不能再让他失去我。”许荔香缓过气来,直起了身子,目光落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像个渴望孩子出生的普通母亲,温柔慈爱。
“因为这个。”
见她没正面回答,薛晨忽然伸手在严小荞的衣袋里摸出样东西递到她面前。
那是个绿色的小布袋,只有两个巴掌大,针脚缝得有些歪,并不美观,袋口缝了同色的束带,用来扎紧袋子,也方便挂在身上。布袋已经脏去,上面沾染了些黑色的污渍。
“这是……我给她缝的随身小袋?不是说弄丢了?”严小荞一眼就认出这个袋子。
她伸手接下了小布袋,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
“这是我……我给你缝的小袋子呀?你扔在树林里,还是我早上捡回来的,你都不珍惜。”严小荞不解地开口,还有些埋怨。
薛晨摸摸她的头,叹口气。
“我上当了,对么?”许荔香却不以为意一笑,开口道。
“同样的小布袋,你缝了两个。”薛晨没理她,而是耐性十足地向严小荞解释。
“嗯。一个送给阿香,一个……送给你。”严小荞小声道,脸又有些红起。
因为怀孕的关系,许荔香喜欢吃些酸甜小树莓之类的小果子,但这类的果子数量不多,所以严小荞特意缝了个小布袋用来装果子。每次收集了小树莓严小荞就第一时间给她全装上,让她随身带着,嘴巴馋的时候就能随时摸一颗出来吃上。
而薛晨常要外出,她便想着也给他缝个袋子装干粮,于是就用同块布缝了两个布袋子,一个送给许荔香,一个赠予薛晨。
给薛晨的那个,她在袋子上面缝了朵奇丑无比的花,很好辨认。
而因为害羞的关系,她没让任何人知道这事。
“傻丫头,你送我的东西,我怎么会不小心丢掉。”他戳了下她的眉心,又开始解释,“我故意在你面前落下的,让你捡回去,被她看到而已。”
“啊?”严小荞智商不够用,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她用你缝的袋子装了颠茄,骗赵铭安吃下。袋子上面沾了颠茄汁,是很有利的证据,所以她不能让人发现,因此在看到你捡回这个袋子时,她慌了神,根本没办法分辨你手里的是哪个袋子。”薛晨说着,歉然地望向严小荞。
这个计划一开始就在用小荞作饵引诱许荔香。
严小荞却没想那么多,她只是不解。
“可……阿香为什么要杀赵铭安?又是怎么杀的?你们怎么知道她遗失了袋子?”
问题太多,她噼哩叭啦筛子倒豆似的全抖了出来。
“不是我发现的,是秦哥发现的,他根本没离开过这里。他躲在赵铭安的房间里。”薛晨一边说,一边朝旁边走来的人点了点头。
秦扬风和苏黎歌几人已经出来。
苏黎歌闻言又瞪他一眼。
和死人呆在一间屋,亏他想得出来。
“只有赵铭安屋里有个大衣柜藏得下我,我也是无奈。说起来那屋里真冷。”秦扬风无奈耸耸肩,顺着薛晨的话接下去,“我看她进来搜尸体,就猜到她有重要东西落下,不过我那时可没空顾得上她。不过巧得很,我出门时撞见了薛晨。”
他和薛晨两人一番商量之后,迅速定下了这个计划,由薛晨将小布袋装作落在林中,被严小荞捡去,用来试探许荔香的反应。
没想到,许荔香的反应那么激烈。
“至于她为什么要杀赵铭安,又是如何杀的,这要问她了。”薛晨听完他的话,又将目光望向了许荔香。
“呵呵。”她轻笑一声,“要杀一个人多容易啊,根本无需大动干戈。”
那声笑与她平时的笑一般无二,甜美温柔,可这时听来,却让人冷得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