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不是错了?
不,没有错!
若不推动大宋变革,这种情形就不只是发生在彭城,而是整个大宋整个华夏!
这种痛苦不只是持续几天,而是几十年,甚至百年的异族暴虐。
但自己是不是就没有责任,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这场动荡给自己的大计所带来的利益?
微微叹了口气,周铨觉得自己做不到心安理得。
他这一天叹气的次数,恐怕比此前一年叹得气还多。
“大郎,大郎!”李宝低声呼了他两句,周铨慢悠悠从柴房里晃了出来,阳光再次照在他的面上,让他眯着眼。
这样普照一切的阳光……他有些不适应呢。
“大郎,你没事吧?”李宝问道。
“没事,只是有些不忍。”周铨看着在地上哀哀欲绝的那少年,摇了摇头。
彭城之中这样的惨事太多了,仅他亲眼所见,就有数十上百起。贼人先后三次作乱,第一次还只是劫掠富户与衙门,第二次就是一般百姓家也被抢掳,到得第三次,贼人打出劫富济贫的旗号,实际上却是大肆屠杀,在劫掠走大量财富之后,将彭城烧掉大半,然后弃城而走。
所以当周傥与周铨进入彭城时,收复的是一座残败不堪的城池。
四分之三的城区被火焚毁,城中存粮大半毁于火中,百姓被杀者数量在三千之上,伤者过万……周家父子接手的,就是这样一个烂摊子。
周铨才走出来,突然见那个少年从父母尸身上爬了起来,走到周铨面前,跪下去“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求衙内给俺爹娘报仇!”
“求衙内给俺爹娘报仇!”跟着那少年的小女孩儿还不懂事,只是看着哥哥怎么做,就学着做。两个小孩儿跪在周铨面前,周铨只觉得自己膝盖微软,他单膝跪下,将那小女孩扶了起来。
“你……你识得我?”周铨问道。
“俺在太白楼当过小厮,因此见过衙内,俺听说衙内是有本事的,俺和俺妹妹,愿意给衙内当奴当仆,只求一件事,求衙内给俺爹娘报仇!”
周铨倒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声竟然传到了彭城来。
他确实来过彭城几回,狄丘距离这里并不远,无论是招募工匠,还是预订货物,都要来彭城更方便些。
周铨牵着那小姑娘的手,将张猛也扶了起来,对方的要求,让他心中很是酸楚。
“你家中还有别的人么?”周铨问道。
“俺家就只有俺和妹子了……”说到这,张猛又忍不住流泪:“衙内,求你为俺爹娘报仇!”
看来是没有别的亲人了,即使是有别的亲人,张猛倒还罢了,他妹子才四岁左右的模样,周铨也不放心将之交给那些远亲。
“你知道是何人所为?”
听得周铨这样问,张猛身体哆嗦了一下,眼中闪过惊恐之色。
那个凶残暴虐的黑壮大汉狰狞的面容,仿佛又浮现在他身前,他浑身开始颤抖,然后大哭起来:“俺认得,化成灰……俺都认得他!”
他一边说,一边再度跪下,周铨连拉了两把,都没有将他拉起,周铨有些恼了:“你先起来,再不起来,我就不管了!”
对赵猛来说,除了向周铨下跪,他不知自己还有什么可以换取周铨为他父母报仇。
但听得周铨这样说,他只能一边抹泪,一边站了起来。
周铨还未答话,那边一个少年跑了过来:“大郎,老爷唤你过去!”
周铨将张猛兄妹交给了贺途和陆海,自己赶往周傥那儿,张猛茫然失措,在贺途、陆海的帮助下,就在自家院子里葬了父母。
他家还算好,因为位于彭城边缘,未必席卷全城的大火所吞没。葬了之后,他跟着贺、陆二人出来,迎面又遇到几位少年。
“这两个也是无家可归的?”一个少年问道。
“是,求着大郎给他报仇呢,做孽啊,那些狗贼!”少年们提起城里的惨状,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
“砰!”
一声爆响传来,却是段铜将一块朽烂了的木板踢翻。
众人都看向他,他说了声“对不住”,抹了抹眼睛。方才他与张猛兄妹说了话,两人的遭遇,让他生出同仇乱忾之意。
他的姐姐,便也是死于那些无赖之手。
“衙内……大郎,为何不替这些人报仇,杀了那些歹人呢?”段铜心中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