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葫芦岛离郑州如此之近,张家军就在郑州驻扎,为何还要伯醇远水去救近火?张家,到底还是对李家出手了。
他百般隐忍,甘愿让贤,这一年多连政事堂的差事都推了个一干二净,为的就是保李家周全,岂料到头来,张家还是要赶尽杀绝。
他们……他们就那么容不下一个李字?
李承续不由得一阵生恼,气冲心田,越发咳个不停道:“天津港……天津港水师那边……咳咳,如今都有谁在?”
宛春道:“暂时由范兰庭代为掌管,他是三哥提拔起来的人,又是芳菲姐夫婿,而今芳菲姐也在我们府中,可见他是信得过的人。”
“信得过一时,信不过一世。”张家当年何尝没有信任过李家,可是如今呢?如今他们个个都巴不得李家人死呢。
李承续掩住口大喘一声,便对余氏道:“单凭范兰庭一个外人,恐怕是压不住水师那帮老将的,你去叫李达给我收拾些东西……”
“父亲,您……您这是要做什么?”余氏眉间一动,只想自己是所料错了,忙急急道,“父亲莫不是想去天津?”
“正是。”李承续微微颔首,
如今季元和伯醇都不在,依着李达递进来的消息,张家军在前线被日军逼迫的几乎是节节败退,他们李家水师驻守天津,若是日军当真挥兵南下,李家群龙无首,怕是亦躲不过此劫。唯有他去天津,亲自坐镇指挥,或可为旧京谋的一丝喘息余地。
宛春也不料李承续竟生了这个念头,不觉跟着她母亲一道劝说着:“祖父,您这身子骨哪里经得起颠簸?还是……还是换个人去吧。”
“换个人,换谁去?”李承续长长叹口气,季元伤重,伯醇为着照顾他一时也回不来,余氏和宛春都是女人家,他盼着她们速速离开旧京都来不及,又哪里会让她们到天津去?
宛春和余氏一时无话可答,各自静默着,李承续转过头来,便又对余氏道:“周丫头没了,周家那边总要知会一声的,待季元回来,咱们府里也得好生办一办她的后事。这些都需你去亲自安排,就不必在我跟前应卯了,而今我心意已定,你且去忙你的吧。”
“父亲……”余氏还待要再劝他几句,可见他已经将眼睛闭了起来,便也只好住嘴,以帕子掩口,遮住哭声,向宛春轻轻招手。
宛春红着眼站起身,还未曾走,便听李承续道:“囡囡留下,我还有些话同她说。”
余氏一愣,不知李承续要同宛春说什么,只是李承续明摆着要支开她,故而点一点头,叮嘱宛春照顾好他,方只身一人出去了。
宛春目送她出门,照旧在原处坐下,握一握李承续的手道:“爷爷要说什么?我都听着呢。”
李承续定一定心神,近来他越发病得厉害,梦见黎敏的次数也一日比一日多了,如今见着宛春,还要惊疑是梦里人走了出来。幸而她的年纪还小,稚嫩的面庞上尚且透着对未来的不安与焦虑,浑不似敏敏那般淡然自若。
他不合时宜的微微笑起,拍一拍宛春的手背道:“莫怕,囡囡,莫怕……”这世道再艰险,他也为她留足了后路,而今既是要走,他便扬声叫来李达道,“去把我教你收你的东西都取出来。”
李达奉命去了,不多时捧出一个匣子来,端正的放到李承续面前。
李承续便对宛春道:“囡囡,去打开它。”
宛春含着好奇将匣子打开,瞧见里头一摞一摞的,全是捆扎好的票子,足有数万元。她一惊,忙盖上了匣子:“爷爷,这里是……”
“是我留给你的。”李承续将她的手按在匣子上,幽暗的目光中露着许久不曾见的柔和,“旧京已非久留之地,你的兄长姐姐都有各自的前程,唯独你和你母亲,叫我放心不下。有了这些钱,哪怕将来你们出了国,也足够过好下半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