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牡丹厅,卫绛就听见魁虎豪放的大笑。她往厅中暗探,就见那男子端坐,眼只盯着烟杆儿,至于魁虎,怕分量还没这烟杆儿重。
他在找墨华,卫绛嗅出来了,回头看墨华立在楼梯口,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
只要这一步,稍作轻推,卫家的威胁,以及她所恨的这个人都将万劫不复,可是在这要紧关头,卫绛却犹豫了,再三思量,她把手中的烟杆儿悄悄藏进袖管,竖起耳朵偷听里边谈话。
那男子问:“你可认识做这烟杆儿生意的?”
魁虎回他:“当然,在这里只要爷说得上名字的都能做买卖,包括女人……”
说罢,他猥琐地笑起来。卫绛都能想象他脸上的蜈蚣疤在满脸乱爬。
“我倒不是想做这生意,我是想打听个人。”
终于,那男子绕到正题上。卫绛顿时紧张,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她再往里探,显然魁虎已注意到这烟杆,虽说云海洲抽烟杆儿的人多,不过若是被魁虎逮着机会,定会说出墨华。
“这烟杆儿,好眼熟呀。”
果然,魁虎说了。
“这不是墨华一直抽的那杆烟吗?”
卫绛心里咯噔,不需要她加油添醋,人家就已经找到墨华头上了。她抬头看去,本是站在楼梯口的墨华突然不见身影,再转头,他竟然朝这里走来了。
“你快点走。”
卫绛不由自主向他摆手,眼睛眨了又眨。墨华置若罔闻,笑意盈盈,直闯牡丹厅。门口有人将他拦住,他便指着魁虎:“我与他认识。”
守护回头请示,那男子递上眼色,守卫便允墨华入内。
“这不是魁爷吗?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墨华假装与魁虎熟络,勾住他的肩紧挨着坐下。抬头见到那男子,墨华惊讶,而后笑着寒暄。
“在下姓‘墨’,敢问爷是哪位?”
卫绛见他送上门给人宰,不由佩服起他的胆识。她把耳朵往里边凑,未听到那男子回答,倒听见魁虎怒气冲冲插嘴道:“咱们在谈生意,你进来做甚?”
“生意呀,我也做。不知这位爷想要做什么?运私还是劫货呢?”
男子一声不发,慢条斯理品起茶,像是坐山观虎斗。
刚才卫绛已同他交过锋,知道此人不是好糊弄的角色。墨华主动送上门,简直就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
卫绛沉心思忖,眼下比起墨华,她更讨厌魁虎,为何不趁这机会除之?
卫绛拿定主意,假装成莾撞的丫头直往里冲,她手中拿的正是墨华腰间的烟杆儿,与那男子手中的一模一样。
“魁爷,您东西掉了,奴……”
魁虎听见又有人喊他,略有莫明,他转头看向卫绛,眼神顿时凶恶得很。卫绛驻步,露出慌张惊惧之色,而后退了几步。
“奴婢不见眼色,奴婢知错了。”
卫绛故意把烟杆儿往身后藏,就在这刹那间,男子看见了,眼神顿时犀利如剑。
此人奸侫多疑,卫绛这番欲拒还休,便让他掂记上了。
他眼睛一瞟,看着魁虎头上包着的绷布,便笑问:“不知魁爷这伤哪儿来?”
魁虎咧嘴笑道:“上次我运船,碰到红毛子,他们三条船抢我这一条,然后我就脱衣裳给他们干上了!你可知道几十个人已经爬到我船上了,我横刀一劈打去两个,再一脚踢去梯板……”
魁虎摇头晃脑,吹得头头是道,就和说书似的。始作俑者听他这番话,“噗嗤”笑出了声。
卫绛见魁虎引火上身,暗松一口气,正当要走,却听见那人说:“这丫头倒挺机灵,把她叫过来。”
卫绛微怔,为了救火,她把自己搭进去了,眼下逃也不是,去也不是。不得已,卫绛只得旋回身,朝那男子道万福。
“爷有何吩咐?”
“来,坐过来。”
男子向她招手。卫绛便小心翼翼走过去,她装作不认识墨华,一路低头咬唇,忐忑不安。
墨华不动声色,暗中揣测起来,他见这男子面相威严,衣饰华贵,桌上摆的那根烟杆儿正是之前他掉在贤王府的那根。
莫非他是贤王?
“敢问奴如何称呼爷?”
卫绛走到他边上又揖一礼,惊慌失摸的模样七分假,三分真。眼下这个男人深不可测,老奸巨滑,实在是块难啃的骨头。
男子倒是很大方,直言道:“在下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