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晚玉被说中了心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呃……你竟然知道啊……”她不过是气一气君倾,只希望他不要这么意气用事。
秦舜摇摇头:“连我都看出来了,三皇子自然心知肚明。”
金晚玉赞同:“他是很聪明,可是也很固执,母亲说过了,说不听就说两遍,说两遍不听就说第三遍,第三遍还不听,那就只能用脚踹了!”
看着她无奈的样子,秦舜只觉得可爱极了,他几步上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惹得她惊呼一声,双臂不禁圈住他的脖子:“你做什么?”
秦舜笑得和煦:“没什么,只是忽然想抱抱你。”话毕,他抬脚进了房间,将小菊一干人等留在了外面,面不改色的关了房门。
如今金晚玉已经十分习惯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了。房间比外头要凉爽许多,她软骨虫一般趴回自己的床,歪着脑袋看正在焚香的秦舜:“唔,你上回给我的香囊和送来的香真的好有用哦!都没有蚊子咬我了!”
秦舜焚完香,走到床榻边坐下,轻轻抬起她的胳膊:“皮肉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原本可以早些为你拆掉绷带,只是为你上的冰肌玉骨膏可以除掉疤痕,敷上以后也不能再沾染脏东西,所以只能用绷带缠着。这几日有些热,大约再过一两天,膏药渗透了,就可以拆了绷带了。”
“真的?”金晚玉的眸子顿时一亮,然后又皱起来:“你都不知道我快热死了!”
秦舜把她的手臂捧着。细细白白的手臂没有丝毫的力道,他默默地放下来,伸手去摩挲她的鬓发,金晚玉似乎有些乏了,咂咂嘴,在秦舜的帮助下翻过身,平躺在大大的床榻上,望着上头层层叠叠的纱帐,似在对他说,又似在自言自语:“太宗皇帝在位时,生性多疑。曾因六皇子与下臣过密接触,疑心其有逼宫谋反之心,六皇子最终落得一个惨淡收场。”
她歪歪脑袋,看着秦舜:“从前我们都还小的时候,哪里会有这么多顾虑?即便我将君娆吊起来,也不过是母亲三十大板的事情。而今,大家各归各位,有了太多的限制与牵绊,稍有不慎,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阿舜,我好怕……”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袒露这样的心态。她向来不爱朝政之事,却并不代表一无所知。
轻轻地抱住她,秦舜的声音,温柔的连自己都是一惊:“人活一世,不过百年。你这样担心,也并不代表糟糕的事情不会发生。若是祸躲不过,皆是自有应对之法,况且,你还有父母,大哥,二哥,三哥,你还有我。”
金晚玉忽然哽咽起来,她摇摇头,睡在下面的变得乱乱的,她的情绪也是前所未有的乱乱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来越不喜欢这样,不希望变成这样。从前我很讨厌这些的,和你想的一样,我觉得我有父母,有兄长,很多事情根本无需我操心,那些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都可以因为我的厌恶而被我抛之脑后。”
她的眼睛变得红红的,将脸别过一边去:“可是不可以。我看见向来无所不能像神一样的母亲,一天比一天虚弱。看着她足不出户,不过问朝堂之事,我才发现,我根本一点也不关心她。我总是在责备她,觉得她心中只有朝政,根本没有亲情,责备她从不肯定我,从不认同我。可不是这样,我发现她也会老,也会生病,也会需要三位爹爹照顾。甚至……我甚至都不敢去看一看她。总觉得对着母亲,即便千言万语,也只能无语凝噎,我总想令母亲能认同我,可我究竟做过什么,值得她认同?我只不过一次又一次的令她担心罢了。还有大哥,大哥是金家最出息的男子汉了!可是阿舜,看着大嫂倾心相随的那一刻,我才感到大嫂心中的那种担忧。大哥……是拿他的命在拼搏啊。他为大周,为金家,为自己的男儿血性,用自己的生命一次次走上沙场,那时候,我在干什么呢?许是流连在儿女私情中,许是在与母亲赌气。大哥在边关镇守,二哥则每日劳心劳力。从前我与三哥做了那么多错事惹他们生气,闯了那么多祸令他们头疼。尤其是我……阿舜,八年前我曾伤过一次手臂,现在想起来,根本就是我咎由自取,所以如今再伤一次,我不觉得难过。可不过是因为我的手,就令他们所有人细心呵护着,我……我心疼的是他们。”两行眼泪沿着她的眼角滑了下来,没入发间,无声而忧伤。
秦舜伸手把她抱了起来,她也不再忍着了,将这连日来的辛酸都化作了泪水,埋进他的胸口畅快淋漓的哭了起来。外头的小菊听到动静悄悄推开门,秦舜抬手制止了她们,然后,在她们悄悄退出去的同时,更加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人拢好。
而就在城外的羊肠小道上,墨绿色冰绸随风翻飞,飞驰的骏马将男子微红的双眼隐在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