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纸伞上多有书画,历来如此,也不足为奇,衡阳与雁结缘,大雁之乡,自然离不来大雁了,只是伞上的绘画大多出自匠人之手,俗家手笔,便和江西的瓷器一般,总不免带着几分俗气,然而这把伞上的书画竟然甚为jing致,那诗句的字迹劲力虽稍显不足,应是出自闺秀之手,却清新脱俗,经过一番jing雕细琢,并非一般随手之作。
贺子藏抬头看伞上的书画,脚下并不停步,却不曾留意到足下有一条水沟,右脚一脚踏下,竟踩了个空。若是常人,这一下非得摔个大筋斗不可。但他变步奇快,左脚向前踢出,身子已经从地上腾起,轻轻巧巧的便跨过了水沟,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
只听得舟上少女喝了声彩:“好!”,咯咯笑着,如银铃一般,悦耳动听。
贺子藏转过头来,往船头望去,见她头上戴了一顶斗笠,站在船头,风雨中衣袂飘飘,如凌波仙子一般,醉人心弦。
渐渐的,雨渐渐的大了起来,朱书媱忽然对贺子藏招招手,大声喊道:“你快上船来吧!”
贺子藏一听,jing神一振,应道“好!”,说完,施展轻功,倏然三五个起落,在水面轻点,漾开水波,晃眼间,便已经抵达船头,站在朱书媱的身边,夜雨中,贺子藏第一次和朱书媱距离这么近,她身上那股清香更加闻得亲切。只见她双眉微蹙面se讶然,而她的脸颊晶莹如玉,看不到一丝瑕疵。贺子藏有些手足无措,不敢久看,退后两尺。
此时朱书媱眼波带笑,柳腰轻折,缓缓在贺子藏身边坐了下来,轻轻伸了个懒腰,丝毫不顾及雨水,望着身边的贺子藏痴呆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她这一笑,格外动人,如百合初放,牡丹盛开,她的笑,是全身、全心全意的笑,就连她的灵魂,都似已全部浸浴在笑的涟漪中,让你的呼吸,也要随着她笑的呼吸而呼吸,让你的脉搏,也要随着她笑的跳动而跳动。
忽然,夜空中传来几声大雁的叫声,那声音凄凉,在远山近水之中回荡。也不知从何时起,夜雨已经停了下来。
“对了,你知道衡阳雁城的故事吗?你知道它们的爱情故事吗?”朱书媱目光望着贺子藏,问道。
贺子藏摇摇头,他也说不清他是不知道爱情,还是不知道故事,他饶有兴致的问道:“我不知道,那你给我讲讲吧。”
朱书媱点点头,温柔的目光望了望贺子藏,说道:“相传,一年深冬,有一对大雁来到了衡阳城内,它们栖息于衡山之上,朝游蒸水,夕归衡山,过着zi you自在的ri子。
但是,好景不长,一ri,雄雁出去觅食,不幸被猎人she死,而那雌雁守着雄雁的尸体,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三天之后,也撞死山头。
自此,每年冬季,都会有一大群大雁,来到衡阳城内,它们不肯飞走,整ri在城市上空哀鸣,发出很凄切悲凉之声。人们不知怎么回事?过了冬,任凭人们怎么驱赶,它们都不愿飞走。时任县令就贴出一张悬赏榜寻其原因,并寻求解决之法。
后来,回雁峰下一位常年隐居山林的长者听出了大雁的哀鸣声很悲伤,他听懂了大雁悲鸣之中的深意,就到大雁经常栖息的地方走访猎户。打探有没有人曾经she死过大雁,终于,他历尽千辛万苦,找到那猎人,并揭了榜。
于是,县令下令惩罚了那个猎人,并颁布法令:衡州城内,任何人不准she杀大雁。且让人在山上雕筑大雁像立碑挽诗及在雁峰寺焚香三ri超渡,那群大雁才飞走。此后每年大雁南飞,飞经雁峰山仿佛都听到那双死去大雁哀鸣招唤声,它们都不再南飞,便栖息在雁峰上渡冬,因而有了‘回雁’之说。
而且不少文人墨客都在寺内题写不少挽雁诗。范仲淹词云:“衡阳雁去无留意”,因此,衡阳民间有不准she杀大雁的习俗。”
听朱书媱讲完大雁的故事,贺子藏忽然变得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什么,朱书媱却继续问道:“哎,你说它们的爱情好吗?”
“好,真好!”贺子藏点点头说。
“它好在哪儿呢?”朱书媱追问道。
“爱情应该就是这样,生死相随,无怨无悔。对了,那你觉得呢?”贺子藏回答道,他同样也想知道朱书媱的看法。
朱婧点点头又瑶摇摇头,说道:“我觉得不好。”
“为什么呐?”贺子藏问道。
“我觉得雄雁死后,雌雁应该坚强的活下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思念死了,爱情也亡了。”朱书媱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听朱书媱说完,贺子藏陷入更深的思索之中,两人都默不作声,周围的突然变得安静下来,良久,朱书媱抬起了头,注视着贺子藏的眼睛,问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她倒是毫不避讳,贺子藏更觉得她艳丽脱俗,不同凡响,贺子藏看着朱书媱心怦怦直跳,过了好一会儿,才“吱吱唔唔”说道:“我…”
想说的话还未说出口,忽然岸边传来一个女声:“大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啊?害得我们一顿好找,老爷夫人叫你赶快回去,他们可担心了。”
两人一齐回头,循着那声音望去,只见两名身着碧绿衫子的女子站在岸边,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她们不停的朝着船上张望。
朱书媱从船头起身,应道:“知道了,我这就来了。”又对身边的贺子藏说道:“你快帮我把船摇到岸边去。”
贺子藏也不作答,飞快的摇着船桨,不一会儿,便将船划到了岸边,靠岸之时,借着月se,贺子藏看清了那两名丫鬟的容貌,竟是初到衡阳城内石兄弟府上所见的那两名丫鬟,心中自是惊叹不已。
贺子藏猛然又想起自己救下的的那位“石兄”,他心中更加惊奇,眼前这位名叫朱书媱的女子与他的那位“石兄”竟然如同一人一般,相貌惊人的相似,若不是这一男一女不同的衣着打扮,他定会将两人认作一人的。莫非他们是亲兄妹?可是就是亲兄妹又岂会异姓呢?
此时,一名丫鬟看见了贺子藏,问道:“小姐,这个人是谁啊?”
也许,是担心两名丫鬟向自己的爹娘说起自己与一个陌生的男子呆在一起惹来不必要的纠缠,朱书媱忙说道:“他是船夫。”
说完,便领着两名丫鬟消失在苍茫的夜se之中。
贺子藏伫立船头,望着朱书媱远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涟漪,他将船只栓系在河岸的柳树上。
然而,临行之时,朱书媱一句“他是船夫。”却让贺子藏感到失望,自己竟然只是“船夫”,而不是“朋友”,抑或是其他,他长叹了一口气,走进了夜se之中。
他与朱书媱朝相反的而去,殊途真的可以同归吗?爱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呢?它的形状、颜se、气味、大小又是如何的呢?没有人可以提供答案的,只能用心去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