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纳闷的是,胡万里虽说是新任知县,却并非是莽撞之辈,而且他也不是不知道三人的身份,为何还要如此做?是为了立威?为了钱财?还是不满三人的对县衙的态度?
鉴于朝廷的规矩,府官不许入州衙,州官不许入县衙,县官不许下乡村,他这个知府一般是不能去县衙的,只的派人去叫胡万里来府衙盘问其中的原委。
正自烦闷,随从匆匆来报:“老爷,胡大人回话,明日一早前来拜见大人。”
听的这话,顾显仁不由一阵恼怒,转念便明白胡万里此时在忙碌什么,人已经抓了,自然要办成铁案,否则这漏子就捅大了,看来,这谜底只能是等到明日才能揭开了,如今急也无用。
胡万里足足忙了一夜,天色大亮才将三家铸私钱的几个管家,账房、铸匠等主要人员的口供取完,有这些口供在手,根本不怕杨庆斌三人不认罪,当下就吩咐将杨庆斌三人提来。
回到后院略微洗漱,又吃些早点,他才回到大堂,坐定之后,便吩咐道:“带人犯方德敏。”
方德敏是福建按察使范辂的妻弟,也是三人中位分最高的,平日里可以说是跺一跺脚,漳州城都要抖三抖的角儿,从来没把漳州城这些个官员放在眼里,不想一个小小的龙溪知县竟然敢大张旗鼓的将他抓进县衙,不闻青红皂白就将他在又脏又丑的大牢里关了一夜,心中已是窝火到了极点。
被押到大堂,他也不跪,直愣愣的站着,冷冷的打量着胡万里,“啪”的一声,胡万里一拍惊堂木,喝问道:“堂下何人?为何见本官不跪?”
“我倒是想跪,你受的起吗?”方德敏满脸不屑的道:“本人是生员。”
还是个生员,生员确实是有见知县不跪的资格,胡万里“啪”的一下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本官兼有兵部主事衔,便是生员,见本官亦的下跪,还不跪下?”
方德敏登时有些傻眼,对方还兼有兵部主事衔?是六品官!生员虽然可以见知县不跪,但是见到知县以上的官员还是要跪的,正自犹豫,两旁的衙役已是上前动作干脆利落的一脚踹在他的膝弯处,将其踢跪在地。
胡万里瞥了他一眼,才道:“藐视本官,着打手心二十。”
两旁的衙役立时动作麻利的抽出戒尺不由分说便“啪啪”的抽打起来,几尺下去,手掌便红肿起来,待的二十下打完,手掌已高高的肿了起来。
堂外的杨庆斌、郭子奎听的直哆嗦,这个知县连方德敏都打的如此毫无忌惮,更何况是对他们?杨庆斌不由暗暗叫苦,今番怕是有的罪受了,二月因为客栈死人一事,他将龙溪知县得罪的可不轻。
这一跪一打,方德敏登时威风全无,当下就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态度,问什么便老老实实的答什么,他们在漳州铸私钱的事情根本就是名声在外,想瞒也瞒不住。
毫不费力的取了三人的口供,胡万里不由大觉轻松,正准备退堂去小眯一觉然后去府衙,急递铺铺司匆匆赶了进来,双手呈上一封公函道:“大人,内阁五百里急递,请大人签收。”
听的是内阁五百里急递,胡万里不由一愣,朝廷出大事了?还是张璁出大事了?接过公函,检查了火漆封口之后,他便签了名,随后脚步匆匆的回到三堂签押房,看速的将信看了一遍之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又才仔细的将信看一遍。
科考增开农学科目,这是嘉靖着他明白回话的,他本意是提议建农学院,担心嘉靖不重视农业,才如此试探,既然嘉靖关心,照直说便可。
关于在全国推行统一的北方官话,就是一个汉语拼音的问题,这事的假借西洋人之手,得拖拖,最少拖个一年半载的,这玩意弄好了,估计嘉靖一高兴能够赏个五品的衔。
不过,张璁在信中提及的夏言提议南北分祀并引起激烈争议,让他觉的有些奇怪,这事情跟他没半毛钱的关系,张璁为何在信中告知他?而且,这些事情也不是什么急务,就算是有嘉靖的旨意,也用不着五百里加急快递?
张璁是想用这法子提醒福建的官场,让福建的官员对他这个得意门生多加关照?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张璁也不会那么无聊,胡万里拧眉思忖了半晌,才隐隐意识到,张璁很可能是以这种方式来征询他对这事的看法,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他在德州的建言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