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园,自发现三山门外大火冲天,城里出现骚动,师爷薛良辅便一边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一边将园子里所有丁壮都组织起来,加强了大门后门的防卫,并将人手分成几队巡逻,园子里虽然没有大额的存银,但两三万两还是有的,毕竟每天都要兑换奖银出去,如今长春园名声在外,难保没人乘着骚乱前来趁火打劫。
待的闻报是清江口水师哗变,祸乱三山门、聚宝门外,而且城内主要大街已经宵禁戒严,薛良辅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却仍是不敢稍有懈怠,胡万里这个东翁不在园子里,万一出什么事情,他还真不知道如何交代。
胡万里在几名兵丁的护送下在大门口下了马,见的院子里隐隐有灯光在移动,便知院里有人在巡逻,看来,众人的警惕性还是蛮高的,当下便上前拍门,唤道:“开门。”
原本听的马蹄声在长春园门前停下,薛良辅还有些提心吊胆,担心是官兵前来讹诈,待听的是胡万里的声音,登时就轻松下来,立刻吩咐道:“快,下栓,开门,是老爷回来。”
大门大开,见的一众人都在门前候着,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含笑道:“不错,今晚值守巡卫之人,都赏银一两。”说着他看了一眼新聘的管家曹乐平,道:“外面几位是兵部的,一人赏二两银子。”
曹乐平忙躬身道:“小的带众人谢老爷赏。”这才起身吩咐账房去拿银子赏门外的兵丁。
胡万里也无心理会众人,看了师爷薛良辅一眼,道:“先生想来也睡不安稳,去书房手弈一局如何?”
薛良辅情知胡万里连夜赶回,而且是兵部的人护送回来,必然是与今夜的事有关。当下便含笑道:“东翁有此雅兴,晚生自当做陪。”
二人进的书房,待的下人送上茶水,胡万里才缓缓开口道:“清江口水师哗变的事情,先生想来已是听说了吧,水师哗变缘由。实是因为操江提督,广宁伯刘泰用军饷购买彩票,拉下巨额亏损......。”
听的这话,薛良辅不由一惊,暗忖这事蹊跷,待听的胡万里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完,他不由半晌无语,这魏国公徐鹏举在金陵的名声并不好,贪财好色。行事乖张,不想竟然还有这等手段,这实是堪称一着妙棋。
原本他对水师哗变毫不关心,如今既是牵扯到胡万里,他就不得不上心了,啜着茶默然半晌,他才轻声道:“三山门、聚宝门外火光冲天,损失定然不小。慈善彩票可会赈济?”
胡万里没想到他先问这事,当即便毫不犹豫的道:“别说此事与慈善彩票有关。便是无关,慈善彩票亦断不会袖手旁观,不仅要赈济,而且要出巨资赈济,借此机会,要让慈善彩票名符其实。”
“鱼台两府六县的赈济如今亦正是需要大笔银子的时候。巨资赈济,东翁银钱周转的过来?”薛良辅放下茶盅问道。
微微一笑,胡万里才道:“这事必须大力赈济,否则就是授人以柄,不仅不利于慈善彩票的销量。亦可能影响到恩师,周转不过来,找私人拆解,当然,若是受灾严重,还可由慈善彩票发起募捐。”
见他想的周到,薛良辅微微点了点头,略一沉吟,他才道:“东翁看的透彻,不过,此事颇为复杂,不仅牵扯到党争,也牵扯到文官与武勋的争权,甚至可能连宦官也会卷进来,是以,慈善彩票做的再好,朝中仍会有人借水师哗变大做文章,彩票遭受攻讦,在所难免,东翁如何应对?”
胡万里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的道:“宦官可能卷进来?”
“当然。”薛良辅笃定的道:“土木堡之变,武勋精英几乎被一网打尽,就此一蹶不振,
逐渐式微,如今想与文官争权,必然要联合宦官势力,而宦官势力自皇上御极以来就被连番打击压制,亦是急于翻身,若是不出所料,武勋与宦官必然是一拍即合。”
武勋与宦官联手?这种可能有多大?胡万里略微想了想,才道:“皇上对宦官防范极严,继位以来对宦官的打压可谓是不遗余力,这种情形下,宦官还会有想法?”
薛良辅点了点头,道:“身处权力中枢,又身心俱残,宦官对权势的渴望远甚于一般人,他们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因为宦官的权势是完全依附于皇权,对皇帝而言,最易驾驭的也是宦官,历来巩固强化皇权,都是借助宦官之手,如今文官独大,宦官岂会没有想法?”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微微点了点头,这话不无道理,文官独大,对嘉靖而言不是好事,对大明而言,亦非好事,后世就有明朝亡于文官集团的说法,不过,文官集团显然不是那么好斗的,终明一世,文官的势力皆无可动摇,微微沉吟,他才问道:“先生以为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