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的这话,翟銮抬起头来,侧首看了他一眼,缓道:“这事看起荒唐,但一众勋贵此举却并非是意在于少保,叔贤且看看有多少勋臣联名。”说着他递过折子,道:“他们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错。”李时沉声道:“勋贵们此举,意在争取帝心。”说着,他瞥了二人一眼,接着道:“虽然皆知是谣言,但其虚虚实实,真假难辨,既无法驳斥,便给予对方中伤的机会。”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道:“土木堡之变以来,文官独大是不争的事实,皇上继位以来与内阁关系并不融洽,勋贵们此举,一则是争取帝心,二则是给予皇上一个削弱文官的借口。”
李时说完,三人皆是默然无言,嘉靖本就多疑,这种事情他绝对是宁可信其有,若真是以此事为借口打压文官,他们该如何应对?文官能有今日这种局面,实是来之不易,将近百余年时间才确立起来的优势可不能一朝葬送在他们这届内阁手上。
沉默半晌,方献夫才缓缓开口道:“这份折子,内阁只能驳斥,这点是毫无疑问的,眼下的难题是如何消除皇上对文官的戒心。”
“这不是难事。”李时看了二人一眼,才道:“请二位过来,便是商议此事。”稍一沉吟,他才接着道:“皇上继位以来,因大礼仪之争,与朝臣关系一直颇为紧张,与几任首辅相处亦不融洽,眼下首辅之位空悬,若想消除皇上的戒心,唯有举荐一位皇上信赖倚重的首辅,二位意下如何?”
听的这话,翟銮、方献夫不由微微一怔,李时这是什么意思?让二人举荐他吗?如今是李时暂掌内阁,举荐他是顺理成章之事,不过,这未免有点趁火打劫之嫌,再说了,推荐李时为首辅就能消除嘉靖对文官的戒心?
稍一沉吟,方献夫已是反应过来,李时指的是张璁,他是想举荐张璁再次起复重掌内阁,他不由有些敬服,在这种情形下,李时能主动举荐张璁复出,这份气度就令人叹服,不过,对于首辅之位,他也有几分觊觎之心,当下便道:“宗易兄可是指的已致仕的张元辅?”
“不错,二位意下如何?”李时毫不迟疑的道。
方献夫看了翟銮一眼,才道:“张元辅已是三度致仕,而且此番致仕,一应礼遇皆未赏赐,可见已失圣心,如何还说是皇上信赖倚重之臣?”
不待李时开口,翟銮已是微微摇头道:“叔贤如此说可就错了,张元辅乃是皇上一手简拔,入阁以来,推行新政,君臣相得,圣眷深隆,三度致仕,实是因为张元辅根基浅薄,不得已而为之,并非是失了圣眷,此番令其致仕,不给予应有之礼遇,不过是迷惑百官罢了。
张元辅致仕如今已是两月有余,彗星却依然在天,可见彗星三现并非是应在张元辅身上,就以此为由,拜折恳祈皇上诏回张元辅。”
见翟銮少有的干脆,而且一锤定音,根本不给方献夫丝毫机会,李时对他不由刮目相看,平日里他寡言少语,看似没有主见,不料在大事上毫不含糊,他当即便笑着道:“仲鸣所言甚为有理,皇上是否有意令张元辅再掌内阁,咱们三人上一道折子,便一目了然。”
被两人一唱一合代表了,方献夫自然郁闷,好在他入阁时间最短,对首辅之位的期望不是很强烈,而且上个折子试一试,也不是坏事,当下便含笑道:“仲鸣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番见解,确实令人耳目一新,细一琢磨,却又合情合理,既是如此,那就事不宜迟,眼下天色尚早,咱就写好折子同定国公的折子一同送进去。”
见方献夫没有异议,李时不由放下心来,微微颌首道:“如此甚好。”
乾清宫,西暖阁。
嘉靖惬意的靠在椅背上听着东厂厂督高忠的禀报,他这两日虽然不上朝,不见人,但对京师的动静却更为关注,锦衣卫和东厂,都是一个时辰一报,京师文武大员的动向他都是了如指掌。
他着实也未想到,武勋会鼓捣出这么一个谣言,土木堡之败乃是以于谦为首的文官集团一次有预谋的策划,这还真亏他们他们想的出来,不过,说实话,他喜欢,如此一来,文武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喜欢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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