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见过胡万里,但陈文胜却是立马就断定这个年轻人就是东兴港的大东家,东兴港几乎很难看见穿长衫的年轻人,而造船厂是不允许外人进来的,他赶紧交代了几句便快步迎了上去,到的跟前,他微微一揖,道:“鄙人造船厂总管陈文胜,不知几位是......?”
胡万里早听赵长福详细介绍过这个陈文胜,不由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这人约莫四十出头,浓眉大眼,脸上棱角分明,身形壮实,没包头巾,身着短褐和过膝短裤,一看就是个不苟言笑,较为严肃的人,唐金宝瞥了他一眼,道:“这是大东家......。”
一听果然是大东家,陈文胜忙就地跪了下来,道:“小的陈文胜叩见大东家。”
胡万里上前一步,伸手虚扶了一把,道:“陈总管无须多礼。”
陈文胜却未顺势起来,叩了三个头,才道:“礼不可废,小的第一次见大东家,岂能失礼。”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待其礼毕起身,才含笑道:“听闻陈总管有着丰富的造船经验?”
“回大东家。”陈文胜恭谨的道:“小的家中三代皆是船匠出身,在月港造船厂,小的亦是从小工做起,一步一步熬到管事之位,蒙东家器重,来东兴港才委以总管之职,造船各道工序,小的皆是了如指掌,千料左右的海船,小的亦曾监造多艘,不过却从未监造过弗朗机海船,不敢瞒大东家,小的心里真是没底。”
“没底好,心里没底,才能更谦虚,才会多学习多琢磨多问。”胡万里含笑道:“凡事皆有第一次,无须担心,大胆摸索,不要怕失败,失败并非都是坏事,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积累了经验不是?”
陈文胜成天被赵长福催促,弄的压力老大,没料到这个东家却如此开通,当即便躬身道“大东家如此体谅,小的必定竭心尽力,不辜负东家厚爱。”
听他说话并不粗俗,胡万里笑问道:“陈管家读过书?”
“上过几年私塾。”陈文胜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过是识的几个字。”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微微点了点头,这年头能够读书的人不多,特别是这些个匠人,能识的几个字已经是很不错了,不过,造船的工匠都没文化可不成,微微沉吟,他才道:“造船是技术工种,很多方面要应用到数学,船匠和船工都应该学一点数学,我会在造船厂专门设立一个夜校,你让年轻人晚上来参加夜校培训。”
这怕是没几个人愿意去读书,陈文胜虽是心里苦笑,却仍是恭敬的道:“谢东家恩典。”
见他反应并不热情,胡万里也不以为意,办夜校费不了什么事,总有好学的人,待的他们发现数学在日常工作中能够广泛运用,自然会产生热情,当下他便道:“走,去看看你们建造的弗朗机船。”
几人来到一艘才造了半拉子的船前,一众船匠呼来喝去,忙上忙下,忙的不亦乐乎,胡万里一行的到来并未让他们停下手脚,胡万里也叮嘱无须介绍,以免影响他们干活,一言不发的绕着船看了一圈,才在一处空地停了下来。
对于造船,胡万里是个十足的门外汉,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半成品船,自然是藏拙为宜,不肯轻易开口,不过,从目前情况来看,这显然是一艘大船,估计建成后,至少得有二十多米,怎么说也在千料左右,试建就造怎么大的船,他心里还是略微有些不满,一旦失败,损失不小,默然半晌,他才问道:“这是什么船?多少料?”
陈文胜看了他一眼,谨慎的道:“弗朗机人称之为卡拉克船,这是三桅多帆卡拉克船,弗朗机商船漂洋过海的海船多是这种卡拉克船,这船估计在千料左右。”微微一顿,他才小心翼翼的解释道:“当初考虑不周,不知是要造弗朗机船,从月港拉来的龙骨木料,多是造千料大海船的,因为催促的急,也就硬着头皮上了。”
原本还以为他们是好大喜功,原来是这个原因,胡万里不由微微笑了笑,卡拉克船?葡萄牙这种商船叫卡拉克?稍稍想了想,没一点印象,他也懒的费神,当下便问道:“在建的三艘船都是卡拉克船?”
“不是。”陈文胜忙回道:“有一艘是咱们大明的福船,只有两艘是弗朗机船,一艘是卡拉克船,还有一艘是卡.....卡拉维尔船,听说船速较快,也能够漂洋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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