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绝仕途,封印挂冠!薛良辅鄂然不解的看向胡万里,入仕三年,就一路迁升到四品大员,跻身高级官员之列,而且深受皇上赏识和当朝首辅的器重,可谓前程一片灿烂,他竟然要封印挂冠,自绝仕途?开什么玩笑?
见他一脸鄂然,胡万里含笑道:”学生对辞官的程序不是很清楚,学生官秩四品,若要辞官归隐,须的上疏恳乞,皇上允准,吏部下文之后,方才能够辞官归去,而封印挂冠,则只须上疏辞官,不待皇上谕旨,不等吏部下文,便可封印挂冠,径直离去,可是如此?”
见他不似说笑,薛良辅登时就急了,连忙拱手一揖道:“东翁前程似锦,深受皇上赏识,又蒙张阁老器重,入仕三载,上疏建言革除驿站之憋,建农学院、推行北方官话,上疏钱法革新九条,发行彩票,可谓是上一本准一本,实是圣恩深渥,师恩深隆,岂能稍遇挫折,便自绝仕途,封印挂冠?
如此,皇上如何看东翁,张阁老又如何看东翁,满朝文武,天下士子又如何看东翁?晚生恳祈东翁三思。”
胡万里瞥了他一眼,敛去了笑容,有些黯然的说道:“事到如今,先生认为学生还有必要在乎别人的看法?”
“皇上和张阁老的看法,东翁难道也不在乎?”薛良辅追问道。
“当然在乎。”微微一顿,胡万里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不过,几年之后,我能让他们彻底扭转对学生的看法。”
听的这话,薛良辅不由暗叹了一声,别说是身处高位者,便是一般人,一旦对某人形成了不良的印象和看法,岂是轻易能够扭转的?微微沉吟。他才轻声道:“东翁这又是何苦?”
胡万里端起茶壶为他续了半杯茶,这才缓声说道:“有些事情,身在官场,反而无能为力,学生想暂时跳出官场。”
什么事情是官场上无能为力的?薛良辅不由满头雾水,略一沉吟便反应过来,胡万里可能指的是开海。他在龙溪县衙便知道胡万里与月港关系非同一般,而且他之前还上疏恳祈过朝廷开海,这段时间怕是也在海上,不过,不通过朝廷,如何能促使朝廷开海?
这就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了。稍稍犹豫,他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道:“东翁指的是开海?”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道:“这些日子,我算是想明白了,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但凡涉及到利益,哪怕是蝇头小利。亦没人会轻易让步,更别说是开海这等牵扯到方方面面利益的大事,就算在朝堂上再争个数十年,也还是个无疾而终的下场,非的剑走偏锋不可。”
薛良辅不以为意的道:“月港难道没人?东翁何必一定要离开官场?内外呼应岂不更好?”
留在官场又能怎的?窝在漳州府做农学院祭酒纯粹是浪费时间,农事他也不懂,他只能给他们指明大的发展方向,反倒是东兴港这几年更为至关紧要。再则,封印挂冠,也不是没有丝毫的益处,微微沉吟,胡万里才不急不缓的说道:“凡事皆有利弊,先生可曾想过封印挂冠,有何益处?”
封印挂冠还有益处?薛良辅微微一愣。他还真没从这个角度想过,看来,胡万里是早就考虑清楚了,得激他自己说出来。略一沉吟,他便道:“晚生愚钝,只见其弊,不见其利。”
“利由弊生。”胡万里含笑道:“先生既能见其弊,不妨说说看,有哪些弊端?”
听他如此说,薛良辅估摸着他是怕考虑的不全面,凝神思忖半晌,他才开口道:“东翁若是封印挂冠而去,手头的差事皆有半途而废之虑,予人留下不负责任的印象,也会在皇上心中留下行事任性轻率、有失坚毅,不堪大用的恶劣印象,三年辛苦积攒的圣眷,一朝尽失。
再则,东翁建言三权分立,张阁老上疏公开反对,东翁随后封印挂冠,此举有破裂师生关系之嫌,陷座师于不义之嫌.....。”说到这里,他心里一惊,胡万里该不会是借此机会与张璁断绝关系吧?
见他打住话头,不在往下说,胡万里微微一笑,道:“南京西南两城赈济修复扩建事宜,农学院推广抗寒抗旱耐贫瘠农作物的事宜,彩票事宜,我都向恩师举荐了妥善的人选,该借的银子照借,不会因为学生辞官而受到半点影响,相信没人会因此而指责学生不负责任。
皇上那里,正所谓天心难测,不敢妄自揣测,至于恩师......相信恩师也不愿意学生重蹈他的覆辙。”
听的最后这句话,薛良辅不由微微点了点头,果然是借此机会脱离张璁的门墙,难怪胡万里毫不迟疑的选择直接封印挂冠的辞官方式,这实在是最好的脱离张璁的门墙的法子,而且还不会背上叛恩之罪,仅仅是这个好处,就已是千值万值,不用承接张璁的恩怨,以胡万里之才,一旦起复,必然能够走的更远。
沉思片刻,他才道:“原以为东翁是缓兵之计,如今看来,是以退为进,不过,东翁倡言三权分立,得罪文官和天下士子之事又有何妙法可以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