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桥在西直门外,乃京师郊外踏青最佳胜地,沿河十里长堤尽皆杨柳青青,绿树成荫,沿河两岸,古刹林立,更有无数高楼半掩映在窃窕绿树中,历来是城中官员士绅踏青游玩之地,乃京师郊外一大胜景。
不过此时,高粱河两岸一眼望去,却是望不到头的大军营帐,不时可见身着奇异军装,背着乌黑火枪的东兴港兵丁来回巡逻,一派肃杀之气,刘思武在一群军官的鏃拥下径直骑马来到西直门外,看着洞开的城门,看着空荡荡的城墙,他不由的笑了笑。
一个副官轻笑道:“司令,他们倒是识趣,省了咱们一番手脚。”
“司令,是否派人接管城门?”
“天色已晚,明日再派兵接管。”刘思武说着微微一顿,便接着道:“嘉靖虽然弃城而逃,但只带走了六万兵丁,京师还有六万以上的兵力,咱们必须争取兵不血刃的占领京师。”说着,他回身一指高粱河,道:“这是京师郊外一大胜景,少爷在京师时颇喜来此踏青,传令下去,不许随便破坏,另外,严申军纪,凡有骚扰百姓者,就地枪决!”
“是!”众军官忙轰然应到。
“回营。”刘思武说完,便拨转马头,一马当先赶回大营,他有心让人进城收集马匹,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嘉靖西巡,士绅商贾百姓出城避乱,肯定是带走了城内所有的马匹,不会再留下多少,就算还留有,也多是不堪一用的劣马,况且晚上派兵入城。不仅扰民,也不安全。
进的大帐,刘思武还没来的及喝口水,一名军官便迎了上来,敬礼道:“司令,有一个叫王小宝的人在外求见。说是司令故人。”
王小宝?刘思武连忙转身道:“快,有请!”说着已是迎出帐外,这王小宝是少爷胡万里在京师之时的贴身书童,当年在京师,他们还在一间小院共处过几个月时间,他一直没明白,胡万里当年身边严重缺乏人手,却为何将王小宝留在京师,只到最近。得知道王小宝专为负责京师的情报收集,他才有些明白。
刘思武出的大帐,便见一个容貌俊朗,身形硕长,风度翩翩的书生缓步而来,到的跟前,见的对方眉目间依稀还有少时的模样,略微迟疑。他才含笑道:“小宝哥?”
听的这颇为遥远的称呼,王小宝心里一暖。含笑点了点头,便用手中折扇轻轻指了下大帐,道:“进帐再说。”
见他这副样子,刘思武不由暗笑,这大概便是少爷所说的职业习惯吧?当下便伸手礼让,道:“请。”看着这一幕。帐外一众亲卫都是暗暗惊讶,这人是谁,司令为何对他如此客气?
进的大帐,见帐内无人,王小宝才轻笑道:“一晃十四年。当年挂着鼻涕的刘思武,已经是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了。”
刘思武听的一笑,道:“全仗少爷擢拔,倒是小宝哥比起当年更俊朗了,如今看起来,倒是比我还年轻。”
听他提起胡万里,王小宝脸上的笑容立时就消逝的无影无踪,轻叹了一声,他才道:“东兴港倒是兵临京师城下了,可少爷却没能看到这一天......。”
刘思武可不敢多嘴,连忙道:“小宝哥节哀。”
“也别一口一个小宝哥了。”王小宝说着随意的坐了下来,道:“少爷给我赐了个字,质美。”说着他便接着道:“先说公事,嘉靖西巡,队伍虽然庞大,但速度一点不慢,两日间便已到达定兴......。”
听的嘉靖脚程如此之快,刘思武不由的暗自咋舌,乖乖,七八万人的西巡队伍,一天七十里的行程,这速度足以媲美他们东兴港护卫队了,看来,追击嘉靖是不要做指望了,当下他便道:“京师是什么情况?”
“嘉靖西巡只从十二团营和两官厅抽调了六万精锐。”王小宝沉声道:“京营还有六万左右的兵力,由驸马都尉京山候崔元统帅,而且他还从班军中挑选了二万人,从他放弃内城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收缩兵力,重点防御皇城和宫城。”
京师分为宫城、皇城、内城、外城,这一点,刘思武是清楚的,王小宝早就给他们提供了详细的地图,外城没有筑城墙,实则整个京师就是三重城墙,宫城、皇城、内城,崔元放弃了内城,重点防御宫城和皇城,显然是准备死守,以待嘉靖的援兵,若是硬攻,这破坏就不是一般的大,可能会将整个宫城、皇城打成一片废墟!
略微沉吟,刘思武才道:“这个驸马都尉京山候崔元是什么人?”
略微沉吟,王小宝才道:“他是永康大长公主之夫,有从龙之功,当年嘉靖继位,就是他奉金符前往兴王府迎驾,深的嘉靖器重,论圣眷隆渥,一众勋臣外戚之中,无人能及,你若是想劝降,几乎没有可能。”
“那就只能打了。”刘思武沉声道:“益王到来之前,必须的攻下宫城!”
听的他要强攻,王小宝有些担心皇城宫城损毁太大,但这不是他份内的事,他不便指手画脚,看了他一眼,他才缓缓的道:“还有个消息,厦门传来消息,益王一行,已经乘飞剪船北上。”
次日一早,刘思武便率领大军入城接管了内城九门,在城内四处张贴安民告示,对内城实行戒严,刘思武则率着手下一众军官,在向导的带领下绕着皇城转悠,选定攻打皇城的最佳地点。
午后,掌控了通州粮仓的李健才率军抵达朝阳门、东直门外,闻报刘思武已经率军入城,控制了内城,他便下令,就地扎营,临近黄昏,刘思武才快马而来。进的大帐,他便将嘉靖的西巡行程和京师的情况详细的介绍了一番。
细细听完,李健便道:“宫城皇城肯定是要打的,不过,不能造成太大的破坏,真要打成一片废墟。益王来了,咱们都的被训斥,火炮的破坏力太大,最好是只用开花弹,破了皇城,给他们留一条生路,放开北安门和西安门,让他们逃跑,如何?”
“即便要放他们一条生路。也不能让他们去太原与嘉靖汇合,让他们往北逃,放开北安门便可。”刘思武含笑道:“再则,要防着他们在逃跑之前放火,特别是宫城,我计划从其他五门同时进攻,突破皇城,各部直插宫城......。”
听的这话。李健思忖了半晌,才开口道:“嘉靖西逃。自然是清楚抵挡不了东兴港的攻击,可他为什么还要留下驸马都尉京山候崔元镇守京师,几万老弱病残,能够守的住皇城和宫城?崔元又为什么要放弃内城?”
刘思武心里一惊,道:“你是说崔元会以放火来威胁咱们攻城?”
“有这个可能。”李健沉声道:“而且咱们攻占宫城,大量的妃嫔宫女太监自忖必死。也有可能放火。”说着,他话头一转,道:“有无益王的消息?”
“有,益王已经乘飞剪船北上。”
“飞剪船速度快,益王十日之内。必然能够抵达京师,不若等益王来了再攻城如何?”李健缓声道:“对京师的妃嫔宫女太监、官员兵丁士绅商贾百姓来说,东兴港就是海贼,但益王不同,他是大明的藩王,益王发布令旨,更能安抚人心。”
那倒是,他们做的再好,也抵不上益王一句话,刘思武也怕崔元一把火将皇城和宫城烧掉,稍一沉吟,便道:“那就等益王来了再说,嘉靖的援兵十日之内赶不到京师,没什么可担忧的,乘着这段时间,将攻城的器械准备充足一点。”
“还有,从周边各地征集一批马匹送往天津。”李健补充着道:“听的嘉靖西逃,益王必然心急赶来京师。”
次日一早,内城百姓就惊讶的发现,东兴港那些穿着奇怪军装的兵丁居然都撤出了城,除了九个城门还有东兴港兵丁看守,城内已经看不见大队兵丁,只能够偶尔见到一小队兵丁在街上巡逻,而且城门也是大开,不禁出入,甚至货物进出,连税都不收,这一奇怪的情形,立刻就引的城中百姓议论纷纷。
一些胆大的商贾,尤其是一些小店铺纷纷打开大门做生意,经过昨日的接触,城中的百姓已经不再害怕,那些个东兴港的兵丁虽说穿着古怪,人人背着火枪,但一开口说话,几乎人人都是一口流利的北方官话,虽说不是京味十足,但听着却是格外顺耳,而且他们说话和气,吃东西给钱,也不随便进屋,军纪好的不的了,百姓们的胆子自然也就大了起来。
还不到辰时末,城中的大街小巷就热闹起来,不少人纷纷出门上街打探消息,小茶铺,小酒肆,街头巷尾,随处都有人在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