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婆子被抬进来的时候,才到签押房就开始骂骂咧咧,别看她是个瞎的,而且一把年纪,骂起人来口舌便利,又文又武,但听她的言语倒不像是骂抬着她的那些捕快,而是骂另外一个让她感到很痛苦的人。
郭县令和卢仲远都感动非常的好奇,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人把一个日薄西山心如枯井的老太太激怒到这个样子,以至于做出这种仰面唾天的事情来。因为她仰面唾天,所以唾沫星子全都落在自己的老脸上,看上去就有点恶心了。
“我把你整个天杀的贱人,千生万世的不得好死,死了也让恶鬼抓了去,每天下油锅上刀山,还要把你卖到阴曹地府的妓院里,让你烂到骨头里去,才能解了我的心头之恨,你个天杀的,天杀的。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哈哈,哈哈。”
“她在骂谁?”卢仲远问道。
“王婆。”陈凡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为什么?”
郭县令说:“这不可能,王婆每天去照顾她,算的上恩重如山,她应该满心的感激才对,怎么又会骂她,陈捕头这次只怕是猜错了,这样没良心的人我还从来没见过,再说人都死了,即便是有多大的仇恨也过去了,何必还要骂,我看是另有其人。”
签押房的书吏们都出来看热闹,还以为老婆子大闹公堂呢,被郭县令一个惊堂木给镇住了:“回去!”哥几个吓得赶紧往回跑。
“王婆子就是死在大人刚才那句话上的。”陈凡摇头叹息:“如果我没猜错,下手杀了王婆的就是这位八十岁高龄的老太太,我知道她姓乔,年轻守寡,儿子中举三年不幸染病而死,因此上这人必定是个要强的,不然也坚持不到今天。所以我就知道可能是她杀了王婆,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人命大事,陈凡不可胡说。”卢仲远一番爱护之心,怕他嘴下无德犯错误。
“是的大人。”
这时候,乔老婆子已经到了大堂,被衙役们抬着放在了地上,底下陈凡提前吩咐人扑了两层被褥,所以也不至于影响到她的身体,不管怎么样,这么大的年纪了总要照顾一下,但是她依然在骂,好像要坚持一直骂道咽气,否则不够本。
“这也是憋坏了,活着的时候不敢——”
“陈凡!”卢仲远咳嗽了一声。
“是。大老爷,您可以问案子了。”
郭县令忽然有所醒悟,瞪眼睛拔脖子的指着天空:“我懂了,我懂了,难道王婆子借口照顾老人,暗地里却在虐待她,所以——”郭县令抖了抖袖子,一拍惊堂木:“乔氏,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公堂不是——哦,你睁不开是吧,那好,本大老爷告诉你,这里是公堂,你对面没有王婆,只有本老爷我,我问你,你和王婆很熟吗?你又知道不知道她死了呢?”
“死得好,死得好,早就该死,早就该死,只是死的太便宜了,应该把她下油锅,凌迟,腰斩,这样死真是太便宜她了,太便宜她了。”
“乔氏,那我就奇怪了,我听说王婆子对你不错,自从你瞎了之后,因为没人照顾,她每天都是嘘寒问暖,照顾饮食,可谓是你三生三世的大恩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子说她——她把你——你怎么啦?”
乔老太婆不听这几句话还好,听完之后,身体忽然抽搐了起来,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手把褥子上的棉絮都给掏出来了,可见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姚老赶紧冲过去,掰开她的牙关,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大人,不是咬舌自尽,只是很激动。”
“那要不要紧?”
“大人可以继续审案。”
“乔氏,你刚才,为什么那样,难道本官说的不对——”
“不对。”
“难道王婆每天打你骂你?”郭县令也觉得这个王婆子够可恶了,又没人逼你去照顾老人,奈何跑去人家家里以行善为名,行打骂之事。这时她死了,要是没死,非把她抓起来重打二十大板不可。
“她也没有打我骂我。”乔老婆子咬着牙齿说。
“那么她是偷了你家钱财?”
“也不曾偷我的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