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出场之后,柯宪耿飚等人,却有些叫苦连连,尤其是柯宪,他本是捕快出身,这些文字题目上自然缺乏的很,虽然临时抱佛脚读了些,勉勉强强能答了大半儿,有一些还是胡诌。
参与考答的生员之中,也有不少似是柯宪一样的出身,也都一脸的如丧考妣,彼此相见,唉声叹息。
云鬟见这样“哀鸿遍野”,不敢说自己答得极好,耿飚等来问,她只说“尚可”而已。
而“文选”之后,便是“武选”,这“武选”,却并不是名目上的论武功而已,却是模拟具体案情,让考生根据线索,找到其中的“真凶”。
这些案子,多半是从历年三法司所侦办的疑难奇案中精选出来的,又经过考官们衡量编纂,自不轻松。
柯宪等人一早就知道会有此等试题,所以曾经在浙东会馆的会宾堂内做过许多次案件推演。
云鬟虽并不十分惧怕,可心里也仍有些紧张,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谁知今日,众人正在外头紧张地等候入场,敛声静气之时,却有个吏部官员来到,高声问道:“谁是会稽谢凤?”
云鬟正揣手定神,闻言抬眸,举手道:“小吏便是。”
那吏部官员道:“你随我来。”
云鬟不知究竟,柯宪耿飚在旁,也都莫名,柯宪又着急道:“将进考场了,是有什么急事?能不能立刻叫你回来?别耽误了!”
云鬟心里忐忑,面上还只如常,反而安抚他们道:“无妨,各位哥哥好生等候,不必理会他事。”
当下便随着那吏部官员离开,转过回廊,竟来到一所小小房间之前。
那人止步,示意她入内。
云鬟深吸一口气,虽然满心惴惴,依稀惊跳,却也强自镇定,迈步走了入内。
室内光线略有些阴暗,云鬟抬头看了一眼,见前方桌后,坐着一位官员,看着是礼部五六品主事打扮。
云鬟上前行礼,道:“不知大人唤小吏前来,有何要事?”这会儿很快就要武试了,此人没有道理不知道,既然如此,必然有个不可抗拒的理由。
云鬟几乎不敢问,但却别无选择。
那人听了,抬头看了她一眼,见眼前少年静默如水,皎然如月,容颜秀丽竟无以比拟,且风姿大好。他不由一怔。
只是飞快地,眼神往旁边一瞥,方又垂眸道:“你便是会稽的典史谢凤?”
云鬟垂眸道:“正是小吏。”
这主事停了停,道:“本官接到了京兆府的文书,发现……原来兵部主事隋超亲妹被谋害一案,是你参与其中的?”
云鬟见提的是此事,便道:“是。”
主事“嗯”了声,道:“根据这案情记录上所写,也是你当街说明案情经过,拆穿那假冒’艾夫人’的?”
这些事自然无错,可此人的声音听起来,却不像是有什么好事。
云鬟道:“是。”
果不其然,主事冷笑了声,道:“你既然敢这样做,如何还肯觍颜来参与吏部铨选?”
虽有些心理准备,乍然听了这句,云鬟耳畔“嗡”地一声,素来恬淡的人,眼睛居然瞬间热了起来。
她猛地抬头看着书吏,竭力镇定,才问道:“大人……不知此事,小吏做错了什么?”
那主事冷道:“你还来问我?我看过你递呈的资历记录,你在会稽做了两年半的典史,难道你们那里的断案,都不上公堂,只在大街上不成?”
云鬟只微睁双眸,盯着此人,竟不知如何回答。
主事道:“看来你仍是不明白,也不知自己错在哪里,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你可知道,当日被那贼人毒沙伤到的百姓里,有一人不治身亡,一人重伤?多人都有所伤损?你说这笔账,该算在谁的头上?”
云鬟不语,只是袖子里的双手却慢慢握紧了。
主事又道:“事到如今,你总该明白了罢?谢凤,你身为典史,却毫无朝廷命官的自觉,反而一味想出风头,以至于让罪犯当街逃跑,且伤及无辜百姓性命。似你这等轻浮狂浪,怎敢还觍颜来吏部铨选,又怎能为刑部推官?”
云鬟双耳轰鸣不已,心底似有惊涛骇浪。
一路从会稽到京城,从未有这样令她神魂俱碎的时刻,就仿佛一直以来辛辛苦苦战战兢兢所要追随的东西,眼睁睁便在前方毁灭、消失殆尽了。
她几乎不知自己是怎么出了那阴暗的小小房间,又是如何出了吏部的,最后耳畔所听见的,是主事道:“出去!回你的会稽去,永远不要回来。你之品格言行,尚不配为刑部推官!”
而云鬟不知的是,就在她浑浑噩噩出了那房中之后,原本疾言厉色的主事,忽地站起身来,转身向着身侧的屏风后拱手行礼,道:“不知下官做的如何?”
顷刻,屏风后有人沉声道:“甚好。”
吏部主事苦笑道:“下官自觉,方才的言辞似有些太过了。其实……凭心而论,以谢凤的资历,入选做推官是绰绰有余的,他甚至比……”似乎还想说两句,可瞥一眼那静默如山的屏风,竟不敢再言了。
乘车回了会馆,云鬟总算唤回些许神魂,便吩咐晓晴收拾东西。
晓晴本要问她到底如何了,见她脸如雪色,竟不敢多言,只得下去叫阿留跟阿喜准备。
云鬟站在楼中,心底那勉强压住的浮浪似的鼓噪,复又涌起来。
目光一转,看见旁边案上放着的厚厚的许多书册,忽然竟无法按捺,冲过去用力一拂,只听得哗啦啦哗响,所有一切,尽数坠地。
云鬟抬手捂着脸,手指即刻被泪水打湿。
正在彷徨绝望之际,忽然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