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彼此都裸/身相贴,但这个拥抱,却没有丝毫情/欲的冲动,只是拥抱而已。
她那么小,那么矮,被他收紧了双臂拥在怀中,连他肩膀都还差一点儿才能够到,可是,就是这小小的身体,却有着那么强大而坚定的力量,撑起了他所有的无望、孤寂、冷漠,和黑暗……
当他在医院里躺着奄奄一息的时候,如果没有她一直紧握他的手,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走出黑暗的勇气……
当他用八年的时光来习惯高原的酷暑和严冬,风霜刀剑于他亦不过寻常的时候,如果没有她,他不会发现高原的天空其实很蓝,那种叫格桑花的不起眼野花果真很美丽……
封闭、坚硬而麻木的心,什么时候豁开了一个小口?他已经记不得了…辶…
仿似很久很久以前,她在商场里喊广播寻找宁震谦小朋友的时候,他面对那双骨碌碌乱转的调皮眼睛,僵硬了许多年的心口,便有如柔风拂过。他深深记得,那一次,他破天荒地,竟然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这一生,只摸过一个女子的头,那便是囡囡……
六岁的囡囡,七岁的囡囡……一直到十二岁的囡囡…澌…
每一次看到她胖乎乎糯米团子似的小脸,他都会忍不住心里痒痒的冲动去捏,去揉,去揪她的羊角辫……
他甚至,给她扎过头发……
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像他这样冰冷刚硬的男人居然会编辫子……
三十年人生,他亦只给她扎过辫子,且每次给她扎辫子时,总喜欢揉她的头发,小女孩的头发,怎么可以是这样的手感呢?软软的,滑滑的,如同摸着母亲上好的丝缎裙子……
或许,这便是注定。
他这一生,原本就是注定只会揉一个女子的发,而彼时的他,混沌不知罢了……
记不清,心口这个豁开的小口是如何一点点慢慢地扩大,阳光一点一点渗透进来,直至后来,完全豁然开朗,他才发现,不经意之间,他已经被她牵引着,走到了阳光下。
原来,他的人生也可以被阳光照耀,可以很温暖……
是从他上飞机前,她扑入他怀里那个让人脸红的亲吻开始的吗?
是从他一口气吃完她给他带上飞机的爱心饺子开始的吗?
是从她千里迢迢奔赴他而来,昏迷中时一声声喊着“糖糖哥”开始的吗?
他真的不知道了……
可是,却清晰无比地记得,在卫生所里,听到她昏昏沉沉地喊着他的时候,那种如雷轰顶的震撼……
十四年。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们已经十四年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