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留下书之后就走了,君迁也不管他,揉着肚子休息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消化了,却也并没有急着看书,而是向棠胭要了笔墨纸砚,开始给家里写信。
她这次出门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按照往年的习惯,这时候差不多已经该在回江南的路上了,过几日家人迟迟没有见到自己回家,难免会要担心着急的,自然要先传信回去让他们安心。
怕家人,尤其是母亲担心,君迁提起笔,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写自己受伤的事,只说是路上刚巧认识了万梅山庄的庄主西门吹雪,于是就到万梅山庄小住一阵子借阅医书、与庄主西门吹雪切磋讨教医术——这也全都是真话,西门吹雪的确是懂医的,而且还是个行家,这一路上闲来无事,君迁见他对自己带的医书看得似乎挺认真地,偶尔也会和他探讨几句。
君迁的医术传自万花谷,《万花秘笈》中的《医经》乃是谷中医圣、历来素有药王之誉的孙思邈带领谷中医者耗十年之心血一同编纂而成,6小凤的时代已经是明代,由唐至明的数百年传承之中,难免有典籍散佚或者误传,当今之世,若论及经方,恐怕很难再找出比君迁根基更扎实的人了。但君迁毕竟年纪还小,数百年来医术也在不断展,若以眼界开阔论,她却又比不上西门吹雪了。
于是这一路上两人互相探讨,倒也的确是各有所得。
君迁写完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折好了信纸放进信封封好,正想请棠胭问问山庄的管家能不能派人去江南送信,房门就被敲响了。
来人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蓄着不长不短的胡须,脸上带笑,看起来很是和蔼的模样,君迁见棠胭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叫了一声“管家”,顿时心下了然,放下了手里的信,礼貌地笑着向他点头打招呼:“管家请坐。”
“君姑娘无须客气,”管家伸手捻了捻胡须,笑眯眯地在君迁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是山庄的管家陈和。”
君迁点头,笑:“陈伯。”
被叫了一声“伯伯”,管家也不客气,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应下了,脸上的笑纹更深:“君姑娘好意,称我一声‘陈伯’,我也就不客气了,正好……庄主也是这么叫的。”
那一句“庄主也是这么叫的”听得君迁浑身一颤,明明是无比正常的一句话,可君迁却怎么听怎么觉得陈伯的语气意味深长、话里有话,有些疑惑地抬眼看他,就见他也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虽然他的动作很有分寸并不失礼,但君迁还是被他笑眯眯的视线看得莫名地有些毛,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开口打断,就见他捋了捋胡须,反倒是先开口了:
“听君姑娘的口音,恐怕不是北方人吧?”
“是,我家住江南,出来采药才偶遇的西门庄主。”
“哦,江南可是个好地方,”陈伯点点头,笑意和蔼,就像是普通人家的长辈和晚辈在唠家常一般,“不知君姑娘今年多大了?”
“三月前刚过十三岁生辰。”
“哦十三岁啊,”陈伯再次点头,神色间似乎并不意外,虽稍有些遗憾,却很快就又笑了起来,“小是小了点,但也不算太小,没关系,再等两年就是了……”
陈伯的话说到后半句,声音已经低得几不可闻,完全就是在自言自语,君迁没听清楚,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陈伯,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陈管家摇头,看着眼前还尚显稚嫩的少女,到底还是有些遗憾——庄主已经年过二十却仍旧还是没有成家,好不容易能主动带回来一个姑娘,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人还是被抱着带回来的,谁想却是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但好在离十五及笄也不算是太久,心里暗叹一声,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出来,只是仍旧笑得和蔼,“君姑娘不要客气,安心在庄里养伤就是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下人去办。”
君迁点点头,也不矫情,当下就拿起了桌上的信递了过去:“陈伯,我原本正想让棠胭来找你呢!能不能找人替我把这封信送回家报个平安,也免得家人担心?”
“应该的应该的,”陈伯连连点头,“不知君姑娘家在何处啊?”
“送去江南花家即可。”
……
一切处理妥当,君迁也总算是真正地放松了下来,找出了西门吹雪送来的书,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