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各处衙门封印,来家里走动的人也多,因而陈澜不得不时时刻刻准备着有人来唤她去见客,竟是觉得比平时更疲累些。要不是心里惦记着除夕夜听到的事,她几乎就想直接借口伤势复发头疼之类的借口在房里躲着,如今却只能强打精神应付一拨拨的来客。好在客人中间也不都是那些绵里藏针的诰命,偶尔也有些没那么多心计的小孩子。
正月初五这天来的是东昌侯家的诰命,长辈们在蓼香院的正厅说话,小辈们则分男女各自在东次间西次间里头。因刚刚东昌侯夫人一来就叫了陈澜过去,竟是亲自就上回掉进池塘里的事赔礼说不是,所以在这屋子里坐下之后,陈澜就觉得东昌侯那两位千金说话始终带着刺。饶是她再能忍的性子,坐在这里也觉得烦躁,正好陈汐出门,她也索性跟着打起帘子出去了。那帘子落下时,她还隐隐听到里头传来了一阵轻笑声。
“冰姐姐,她比你这个正经的阳宁侯千金还傲气些呢!”
“就是,指不定是自己也失足落水,竟然还说什么仗义救弟,笑死人了!”
“好了好了,你们少说两句,让人听见还以为我欺负自家妹妹。不过,话说回来,她还真是不自量力,悠哥哥是东昌侯世子,她也敢往面前凑?”
“是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听到里头的笑闹,陈澜心中大怒,使劲吸了一口气方才平复下来,再找陈汐时,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东次间里头这会儿传出来几个男孩子的声音,正厅隔仗的屏风后头似乎没什么动静,她心想此时贸然退走总归不成,而男女授受不亲,去东次间里头更是不妥,不如到后头那些长辈面前去凑凑热闹,指不定能打探到什么消息。正想着,隔仗左边的珠帘一动,却是朱氏身边的一等大丫头绿萼出来了。见是陈澜,她便连忙上了前。
“三小姐怎么出来了?”
“屋子里太闷热了,出来透口气。”陈澜说这话的时候眼皮也不眨一下,还轻轻用手帕擦了擦额头,又笑道,“再说了,我也想瞧瞧祖母有没有空闲,前儿四弟就对我说,又是正月初九了,按照往年惯例,得去护国寺上香供,想先禀一声。”
绿萼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论理早就到了放出去配人的年纪,但她是蓼香院所有丫头中资格最老的,朱氏也就一直没放人,她自己也丝毫不提这事,无论在老爷还是少爷们面前都是不假辞色温恭守礼。然而,虽说看上去性子宽和,但她是那等晓事的人,知道东昌侯府那两位千金必然少不了冷嘲热讽。所以,陈澜既是丝毫没提这一茬,她自然当成不知道。
“东昌侯夫人到二夫人的紫宁居说话了,老太太刚刚歇了一会,这会儿正醒着。”
东昌侯夫人和马夫人单独去紫宁居说话了?陈澜斜睨了一眼西次间那门帘,想起刚刚里头陈冰和东昌侯府那两位千金的说话,顿时露出了一丝笑容,旋即惊讶地说道:“老太太刚刚歇过了?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我们也好安静一些。”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绿萼不动声色地露了一点口风,此时就连忙解释道:“是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说听着孙儿孙女说说笑笑,睡觉也安稳些。三小姐随我来吧。”
陈澜跟着绿萼从珠帘进去,就见隔仗后头的暖榻上,朱氏正歪在那儿由着玉芍用美人锤捶腿,见她进来便微微颔首。陈澜行礼之后言简意赅地把亡母忌辰上供的事情说了,朱氏就点了点头,只是吩咐要挑好跟出门的人,路上安排妥当,使人到护国寺先知会一声等等。末了看见郑妈妈进来,她又说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