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看着郑妈妈捧过了匣子,就拉着陈澜在炕上紧挨着自己坐下,随即笑着说道:“你刚刚那番话固然没说错,但真要说你年轻,却也已经不小了,庄田的事情总该熟悉起来。正好今天就有那些庄头上府里请安,到时候你也隔着屏风见一见。毕竟是皇上发还给你们姐弟两个的庄田,用谁做庄头管事,你自己过目一回更好。”
侯府上下几百口人,光是一年四季衣食用度便是一笔大开销,更不用说入冬需柴炭,入夏得用冰,平日里逢年过节人情花费,宫中帝后嫔妃过生日,哪一样都需要用钱。因而,除了名下的产业铺子之外,分布在北边的那些田庄就承担了很大一部分开销。至于江南那些水田,米粮都是当地发卖,随即再折算成银子送上来。南边的管事全都是老家人,每年侯府还派人前去盘账清点,北边因为距离近,每隔一季,庄头们都会上府里请安。
听朱氏这么说,陈澜心里明白,这是老太太给自己吃定心丸,忙笑着点头。这时候,郑妈妈见门口一个丫头张头探脑,便上前问了一句,随即就回声说道:“老太太,是苏家表小姐来了。”
陈澜忙站起身来,只见门帘一挑,一个人影就低头进来,正是苏婉儿。余白的对襟杭绢小袄,出炉银的褶裙,这寻常人穿着稍显素淡的颜色,她却偏穿出了一种清水芙蓉一般的清丽来。上前向朱氏行过礼后,她便和陈澜厮见了,一坐下来看见郑妈妈手中的匣子,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异色,随即便恢复了若无其事。
“三妹妹这是又拿来什么好东西孝敬老太太么?”
尽管苏婉儿是客居侯府,但陈澜自不会相信这个极善于钻营的少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此时听她这好奇地发问,她便笑道:“婉儿表姐说笑了,哪里是什么好东西,是这世上顶顶麻烦的东西,所以我只得央求老太太保管着,省得自己麻烦。”
朱氏闻言哑然失笑,见苏婉儿看过来,她这才摇了摇头:“别听你三妹妹编排。前时皇上旨意,发还了家里长房没入官中的千亩庄田,今天宫中小公公送来田契,她就巴巴地送来了我这里,让我代她收着保管。她既然信得过我这个老婆子,我少不得替她多操点心罢!”
“老太太怎么说这话,都是至亲骨肉,哪里有什么信得过信不过的?”
见朱氏搂着陈澜大笑开怀,苏婉儿坐在下头陪着笑,心里却是嗤笑不已。朱氏又不是嫡亲的祖母,陈澜怎么就敢把自己能够赖以过活的千亩良田双手送上去,就不怕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换做是她的祖母,她必定会想方设法把东西藏起来,决不能让其知道一星半点。否则,一过那双手,还能剩下几成就不知道了。
“你三妹妹就是孝顺,换了个人,早就自己找隐秘地方藏了,还会来求我?”
苏婉儿被朱氏这话说得吓了一跳,险些出口辩解,待到意识到这话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时候,脸上的异色却被郑妈妈看得一清二楚。这时候,郑妈妈捧着匣子去里间收好了,等出来的时候,正好绿萼进来报说进府请安的庄头都已经到了,她便笑着说:“老太太,那事情是我家那口子管的,都是些大男人,一个个见下来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不若让他举荐几个可靠的,让三小姐隔着屏风问问如何?”
陈澜把田契交出去,是因为如今她和陈衍姐弟俩根本没办法掌控这样一大笔财富,与其引起别人的觊觎,还不如用这些东西替自己和陈衍谋划些好处。果然,朱氏觉得她这个孙女可靠听话,便将委派庄头管事交给了她自己决定。如今郑妈妈虽是插上一脚,但她还有楚四家的那四户老家将,不谋管事的职位,安插到田庄上去却是无碍的。
“就依你,你带着澜儿去看看,也解说解说。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别让他们以为这是个巧宗就来糊弄诓骗,其他的庄田每年经常上交个七八成的租子,这田庄却是通州潮白河边上的好地,每年必要十足十地交上来。其余的话也不用说,免得他们出门去又叫撞天屈!”
虽不懂庄稼地里的那些勾当,但陈澜却能听得出朱氏这番话中的意思,忙站起身和郑妈妈一同答应了,随即便带上红螺和瑞雪随郑妈妈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