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头文绉绉的掉着书包,那摇头晃脑的架势,如果在脖子上插一把折扇,管保能到天桥上去说书。
魏老头说的精彩,方翔也动了好奇心,掰开蛋青,就见到了里面的蛋黄:黄澄澄的,表面光泽浓稠,是那种夕阳晚照的动人色调。在皎洁的节能灯光映照下,蛋黄散发着一股子幽幽莹光,就像是一块淬了烈焰的钢。
“卖相不错吧。”魏老头哈哈笑着,而刘大壮瞪着咸鸭蛋,目光灼灼,喉结上下耸动着,不争气的咽下了一口馋涎。
方翔轻轻咬了一口,蛋黄入嘴,不需咀嚼,舌尖贴着上颚轻轻一抹即告融化。顿时间,一抹香气在舌尖炸开,就像是无意间弄破了一个盛满麝香的香囊。那香气馥郁中略带着一丝清凉醒神、瞬间溢满了整个口腔。迫不及待的吞咽下去,喉管里就像是注入一抹清冽的甘泉,沉入心底荡涤着全身,让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好吃,太好吃了。”方翔几口就将蛋黄吞下,意犹未尽的品尝着同样出色的蛋青,啧啧赞叹,“哈,真是想不到张奶奶还有这本事,真是绝了!”
方翔的反应显然早在魏老头的预料之中,眉飞色舞的笑道:“我就说了嘛,老大姐这腌咸蛋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绝活。”
魏老头翘了翘大拇指,毫不吝啬褒奖之语,刘大壮连连点头,眼珠子盯着那咸鸭蛋,好似定格了一般。
方翔见刘大壮馋的厉害,想笑却也不敢笑,忙取出两个咸蛋,递给刘大壮:“大壮叔,你也尝尝。”
“咳,咳咳,我这么大的人了,咋好意思跟你们孩子抢嘴。”刘大壮嘴上推托着,手上却是麻溜儿的将咸鸭蛋接过来,珍而重之的装到口袋里。
方翔被刘大壮的心口不一逗得忍俊不禁,望着魏老头,却又是一脸的好奇:“魏爷爷,你说张奶奶这咸蛋,村里人有几十年没吃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魏老头面上的笑意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几分痛恨之色,长叹道:“要说起来,这里面有个陈芝麻烂谷子的老故事。你张爷爷体弱多病,不能干农活,好在祖上传下这个腌制咸蛋的绝活,夫妻两个就靠着在四邻八里卖卖咸蛋贴补家用,小日子过的倒也滋润。你张爷爷有两个儿子,可惜都早夭了,老两口不想这绝活失传,也怕老来无所倚靠,这就在村子里千挑万选、找了个老实本分的年轻后生做徒弟。这后生姓刘名洋,爹妈早死孤苦无依。”
魏老头喝了口茶,慢吞吞的继续道:“刘洋跟着你张爷爷腌蛋卖蛋,终于不用受穷。刚开始啊,他还真把你张爷爷两口子当亲爹妈看。可后来啊,就跟全天下所有白眼狼的故事一样,他手里有点钱了,也开始学着享受了,不用心学本事,整天价跟一群不务正业的年轻人搅合在一起吃喝玩乐。你张爷爷见他学坏,就苦口婆心的劝他,起先他还听两句,后来嫌烦了,开始不给好脸。”
魏老头想到了当时的情形,气得一顿茶壶,嘴角剧烈哆嗦着,说不下去。
刘大壮唉声叹气的接过话来:“后来啊,刘洋这王八犊子就琢磨着啊,反正我本事也学的差不多了,干嘛还总看你老头老太的脸色?这就干脆跟张大叔断了关系、自己起炉灶。不过他的本事不到家,做的咸蛋是不错,可总差了些火候。这操蛋的玩意儿生意不好,认定是张大叔留了一手,软磨硬泡没从张大叔嘴里套出话,他一发狠,纠结了十几个狐朋狗友,到你张爷爷家谈判,说自己给张大叔出了多少多少力,应该拥有那祖传方子的所有权。大家推推搡搡的,张大叔连惊带气,又被刘洋一把推倒,当场吐血,就这么过去了。”
刘大壮长吁短叹,魏老头也是感慨万千:“唉,张大哥老两口向来以诚心待人,落了这么个田地,真是老天不公啊。你老张奶奶的心也就凉了,经常跟我说,要把这绝活带到棺材里。这些年,她偶尔腌点咸蛋自己吃,再也没拿出来卖。”
方翔想不到这小小的咸蛋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有关人性善恶的故事,不由的唏嘘不已。想起一事,忙问道:“这刘洋判刑了吗?”
魏老头精神一振,朗声笑道:“天网恢恢,逃不了他!判了无期,现在肯定还在里面呆着哪。”
“该!”方翔作出了最终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