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下面的单刺刺站起,似乎是听了君黎的什么言语,表情惊讶,对他说了两句什么。君黎也立起,似也说了两三句,而那刚刚落座的黑衣人好像还未明情况,不过仰脸看着二人,握着酒壶欲倾的手也顿在空中。
“这小姑娘……”娄千杉眼睛盯着刺刺,“怎么总觉有点面善。你认得么?”
“你觉得面善?”沈凤鸣瞥了她一眼。“呵,也难怪。是单无意的妹妹。”
娄千杉愣了一下,眼神微动,方道:“这么说她是青龙教的人了?那愈发不妙,这道士何时与青龙教的人走在一起了?”
说话间但见下面刺刺似乎有些激动,抓了桌上自己的兵刃便要走。君黎手快,已将她一拉。只见他回头,向那黑衣人看了眼。黑衣人似乎也是没办法,只得站起身来,三人显然还未吃什么,可竟各自拿了东西,向外便走了。
沈凤鸣咬了咬唇。“我追去看看——你们在此别动。”
“我和你一起去!”娄千杉见他掠出,不假思索便跟了出来。沈凤鸣欲待拦她,却怕闹大了动静,回头只得使眼色给还在屋里的阿角,示意他留在此地。
两人远远缀着,只见那三人果然是向青龙谷方向快步而行。刺刺头也不回,走得最是急,君黎默默然跟着,而那黑衣人却总似带了些左顾右盼之色。偏是这左顾右盼让沈凤鸣二人未敢轻易跟得太近。娄千杉似也觉到了此人的些许特别,可蹑迹之中,未敢言语,欲待与沈凤鸣使眼色,他却似看得专注,不曾回过头来。
她轻纵而前,往沈凤鸣手上一握示意。沈凤鸣微微一惊,侧头看她。便这一停顿,前面黑衣人的脚步也停顿了那么一下。两人忙借树丛阴影一躲,黑衣人已经转回头来,向后扫了一眼。
这一回头,沈凤鸣自树影缝隙中终于见到他面孔,心中恍然一悟。是他!几年前机缘巧合在淮阳的黑竹总舵见过一面——宋二公子宋客——那可是黑竹会举足轻重的角色——他怎么会与君黎、刺刺同去青龙谷?
只见宋客一眼扫过,似是未有所获,回头加快了些步子,跟上君黎二人。
不知他们是什么样关系。沈凤鸣心下寻思。宋客必也是得知了此次行动的消息才会出现在此,可他竟要去青龙谷——看他们如此熟络,他会否已走漏了消息?万一让青龙教有了准备,来日攻谷之事,岂不是要事倍功半?倘非如此,莫非他是被胁迫么?那就更不妙,他落到青龙教手里,那恐怕……
他想得心中一沉,未敢再多加迟疑,咬牙一跃,往三人所在飞身而去。
——虽不想与你们为敌,可此次事情,我断没有再出错的余地了。希望只是我多心,你们还不知黑竹会即将攻谷,那么我现身,也只作旧友相见的招呼打得有些不恰;倘若事与愿违,那么我终究也不能由你们轻易回去将事情告知了拓跋孤。
他知若正面对敌,自己加上娄千杉,与君黎和刺刺相对,未见得便有胜算,因此忽然纵身而近,手一伸,先欲向因走得稍快而显了落单之势的刺刺抓去,料想有她在手,先机便得。
他是黑竹会的金牌杀手,那般倏然近身,极难防备,风声起时,人已越过了君黎与宋客头顶,那手挟着劲风带出一股似硬非硬,似柔非柔的气息,不过眨眼间,掌心已要触到刺刺肩上衣衫。
他也实有几分忌惮君黎,可也不想伤及刺刺,动作虽快也不敢下了重手,只待一触到她肩就将她向后带远,避开君黎一步可及之处便告小胜。身形斜落,边上君黎果然已觉,手扶剑柄,不假思索的杀意已满溢而来。沈凤鸣袍袖鼓起,正面相迎,扑面而来的劲风都削得他肤上生疼。
可君黎几乎同时也已看清来人是谁。“凤鸣?”他口气里有些惊奇,亦有些庆幸,剑还未拔出便回了鞘,连同那杀气,一起消落。
——沈凤鸣总有些出人意表,可至少决计不会对刺刺如何的。
沈凤鸣的手距离刺刺的肩不过半寸之距。他或许也正期待着君黎这样的反应,便这转瞬,他已知小胜可得,手加意往刺刺肩上搭下。
哪料便是此际眼前银光急闪。他手忙一让,虎口还是一阵疼痛,似是尖针擦过。便此一钝,刺刺一个拧身,竟已从他手边脱逃出去。她虽不觉沈凤鸣恶意,却也不想着了他道,这一脱逃,岂能再给他机会,一闪身避去了君黎身后。沈凤鸣良机已逝,抬起头来,一双眼先对上的不是刺刺或君黎,而是那个此刻站在一边的宋客。
是宋客。他与君黎几乎同时反应,所不同的是,君黎收敛了他的杀意,可宋客没有——他也无法收回——那枚当时就激射而出的暗针。
竟然是他碍了自己!沈凤鸣心中带忿。无论如何,他始终相信宋客是自己人,即使未曾认出自己,在这般时刻,也应知道这掩来的风声代表了什么,哪曾料他竟毫不犹豫地对自己出手!
“宋公子,他是我朋友。”反是君黎连忙一挡,“先住手。”
宋客睨着沈凤鸣,才露出一脸恍然,“哦,原来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凤鸣’兄——误会误会,我只道哪里来的宵小要对单姑娘下手。”
君黎想起他说过两人见过一面,料他们相识,稍许松了口气,那手放了下来。只见沈凤鸣瞥宋客的一眼里却似带什么未明的隐语,待到转过来对自己和刺刺,却已然带了笑:“果然是湘君大人,我远远就看着像你们——你刚回来么?看来伤都好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