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陷入自己这种矛盾思绪的时候,一道冷漠的声音在身前响起。
“王爷请史可法大人上船同行。其余官员都各自散去,无需迎驾。”,抬头一看,正是一个身形彪悍,神情冷肃的汉子正站在身前。
史可法也听闻了潞王这一路上前来没有接见任何地方官员的事情,闻言转身遣散了身后诸位镇江府官员,自己带着两名亲随随着黑鹞向船上行去。
史可法刚刚登上船头,便看见一袭白衣的年轻英俊男子正在甲板上面带微笑看着自己,急忙一拉官袍下摆就要拜倒在地,却被一只结实的手臂给稳稳扶住,怎么也拜不下去。
“史道邻,本王未着朝服,你也无需如此大礼。若想行礼,日后机会可是多得是啊。”朱成含笑扶起史可法,笑着道。
史可法心中感动,顺势而起,嘴唇有些哆嗦,嗫喏了片刻才道:“王爷仁厚,臣惭愧啊!”,心中百感交集,却不曾细想潞王一介文弱书生怎么会有这么强的臂力。
朱成知道他心中郁结,也不说破,哈哈一笑,拉着他的手臂进了船舱,让人准备酒菜,给史可法暖暖身子。
史可法虽然才华欠缺,做事缺乏魄力,但是个人操守却是值得钦佩的。至于史可法曾经决定拥立桂王那也是出自于公心,并非为了个人私利,所以他更不会放在心上。
对于史可法这样的老臣,虽然缺乏魄力,能力有限,但是却操守清廉,声望卓著,自然不能排挤,反而要合理任用。每个人都有自己合适的地方,就看放在什么位置上。
至于如何合理任用,还得从长计议。目前还需要先对他好言抚慰,让他卸去心中郁结,轻装上阵才是。
酒菜很快上好,史可法三杯温酒下肚之后,脸色也红润起来,望着脸上带笑的朱成,禁不住眼眶有点湿润起来。
史可法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朱成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让他心中舒服了很多,原本的忐忑不安也逐渐远去。
马士英本来很想跟着进来,但是朱成没说让他陪同,也不好意思进来。担心潞王殿下心软,史可法若是哭诉一番,自己手中掌握的对史可法不利的证据日后就不好使了。所以在门外徘徊了好久,最后被黑鹞冰冷的眼神给盯的受不了了才离开。
朱成看史可法神情忧郁,似乎有话要说,微微一笑,也不说破,却是说起来一路上的沿途风光,风土人情。
他两世为人,自然见闻广博,很多事情就算史可法久在江南,也没有他清楚。而且朱成语言诙谐,幽默风趣,让君臣之间的那种
拘谨逐渐消失,史可法也逐渐放松下来。
他也是饱学之士,曾经也在河南带兵追剿过李自成农民军,说起很多事情,也是让朱成长了见识。
气氛越来越融洽,几杯酒下肚之后,史可法也豁出去了,将拥立前后的事情也大致说了一遍,说到最后,言语也有些激动起来。
言辞之间也多有悲愤自责之意,说自己带领大军勤王,却无丝毫建树,而使君父蒙难,实在愧疚不安,日日难以安寝。最后又说到朝中文恬武嬉,骄兵悍将难以约束,自己如何处处说项,力求妥帖。
朱成没想道史可法酒量甚浅,这几杯酒下肚后,老实人也变得话多了起来,也不好打断,只得静静的听着。
史可法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借着酒劲一股脑的全部倒了出来,心中畅快了许多,却也渐渐清醒过来了,看着面前含笑望着自己的朱成,这才想起自己是对着当今潞王殿下,未来的皇帝陛下发牢骚,一下子吓得酒全部醒了,急忙起身跪倒在地,惶恐道:“史可法酒后妄言,请王爷治罪!”
朱成呵呵一笑,起身扶起他道:“史卿何罪之有。若是跟本王说些肺腑之言也要治罪的话,那本王岂不是成了胡亥杨广之流了。”
将史可法扶起坐好,朱成正色道:“史卿正直清廉,一心为公,天下臣民人人皆知。本王虽然不在朝野,但是也早有耳闻。先帝察察为明,将留守南京重任交付于卿,自然也是深信卿的道德品性。如今先帝殉难,国家神器空缺,应臣民之请,本王勉为其难,赴南京主持国事。治国之道,浩瀚如海,日后还需史卿尽力辅佐,君臣一心,廓清妖氛,剿灭流贼,驱逐鞑虏,光复北廷。不知史卿可愿辅佐本王?”
史可法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士为知己者死,潞王殿下如此看重,如此信任,如此不计前嫌,如此宽厚仁和,史可法的心中早已经沸水滚滚,激动难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带着哭腔一字一句郑重说道:“君恩浩荡,史可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成眼角一丝笑意但很快隐去,刚才他忽然明白一个道理。所谓的王霸之气管不管用是看你的屁股坐在哪个位置上而不是你是谁。